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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驀地有閃電划過,將室內映得恍似白晝,而牆角坐在沙發上正在聽音樂的女人,她的身影也被映亮,拉長,與搖曳的樹影糾纏在一起了。
那是一部老舊復古的唱片機,黑色唱片在徐徐轉動,流轉出的音樂有三四十年代老上海的味道。而這裡的布置也偏重於宮廷式復古設計,以暗綠暗藍色為主,每一樣擺件都來頭不小,各個烙上了年代的印記。如果是平時,是盛夏的夜晚,這裡會衣香鬢影,有錢的女孩兒們靜心選好了量身定製的旗袍,與公子哥們在這裡翩翩起舞。
而現在,在yīn冷的風雨之夜,這裡如一座死寂的城,到處透著壓抑的氣息,尤其是唱片中的音樂,緩緩響起時,更顯得這裡的寂靜。
年柏彥走進了房間,這個時間,連工作人員都省去了招待,更何況,現在這個季節這裡也沒什麼工作人員。他頓步,目光所及,鎖住了不遠的人影。
緊跟著窗外是轟隆隆的一陣雷聲,呼嘯著從天邊滾過,震得近乎地面都在搖晃。正在聽音樂的席溪被這雷聲嚇了一跳,她起身回頭,昏暗中只看到了一尊高大的男人身影。
許是這樣的氣氛令席溪不安,她一驚。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下一秒快步上前撲到了男人的懷裡,緊緊摟住了他,小聲道,“你終於來了,這樣的鬼天氣嚇死我了,你怎麼約在這種地方?”
年柏彥皺了眉,不著痕跡地將她拉開。
席溪剛要不悅,抬頭,卻在看清楚對方長相後愣住,然後後退了一步,借著窗外搖曳不定的光亮盯著年柏彥。
“你?你不是年柏彥嗎?”
年柏彥沉默不語。
“怎麼會是你?葉淵呢?”她知道年柏彥和葉淵的關係。
年柏彥面無表qíng,踱步到了一處沙發椅前,坐下,淡淡地說,“葉淵他不會來了。”
“什麼叫他不會來了?今晚是他約的我!”席溪微微調高了聲調,走到了他面前,“是葉淵讓你來的?為了打發我?”
年柏彥沒吱聲,從兜里掏出煙盒,拎了只煙出來叼在嘴裡,點燃,然後將煙盒遞給席溪,才開口,“來一支?”
“我不會抽菸。”席溪皺眉。
實則心裡是在牴觸加警覺。
她沒跟年柏彥打過jiāo道,但也聽說過他的大名,他在圈子裡,在商界是出了名的冷麵王,不苟言笑,嚴苛待人,而他又是出了名的沉穩持重,手段jīng明不著痕跡。單單是他對付jīng石老股東的那些招數就令人不敢小覷。你可以說他是文明人,因為他jīng通商道,並且帶著jīng石上市了;但你也可以說他是野蠻人,因為他經常油走於南非等鑽石產地,在那裡,法律形同虛設。
在這個男人身上,充分能夠凸顯出人xing的複雜和多面xing來。他可以跟你談法律,亦可以跟你講武力,他是上流社會的人,也可以是摸爬滾打的粗野之夫。
這樣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此時此刻就出現在席溪面前,著實讓她心生寒意。
年柏彥聞言席溪的話後,竟笑了。只是那笑有一絲譏諷,又像是拆穿了她jīng心偽裝的高雅,卻又不故意講明。
笑,浮於唇,卻止在眼。
“怎麼席小姐不會抽菸嗎?”
席溪看著他。
他唇稍的那抹笑雖說令人心生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年柏彥十分有魅力。此時此刻,室內的光線很暗,沒有開燈,只有窗外微弱的光,所以他的臉陷入半明半暗之中。席溪也經常參加宴會,尤其是一些名媛舉辦的宴會,她參加得也格外多。也經常會聽到周圍的朋友談論年柏彥,但多數都是花痴之言,她還記得年柏彥結婚當日大張旗鼓,有不少名媛都為之碎了心。
現在看來,這個年柏彥的確有吸引女人的資本,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暫不說他身材挺拔骨骼結實,就單單他的那張臉都讓女人神魂顛倒。年柏彥本來長得就帥,五官英俊,眉宇清朗稜角分明,夜色似乎弱化了他不怒自威的權威感,只是多了一點疏離,卻是這樣,更讓人賞心悅目。
所以席溪忍不住哼笑道,“今天算是看見年先生本尊了,果然名不虛傳。”
年柏彥微微勾唇,彈了下菸灰,“言歸正傳吧席小姐,一句話,離開葉淵,別再纏著他。”
席溪聞言後也笑了,找了處椅子坐了下來,優雅地靠著椅背,“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就好像是,家長出面解決的意思?年先生,就算有人要出面,也應該是葉淵自己吧?再或者,是他老婆林要要。”
“你想要什麼?”年柏彥抽了口煙,輕輕吐出,輕描淡寫地問。
席溪收斂了笑,眼裡多了一絲勢在必得。“很簡單,我要葉淵離婚!”
“然後呢?你要嫁他?”年柏彥似笑非笑。
“嫁給他?”席溪冷笑,“他害得我被圈子人當成了笑談,我痛恨他還來不及,還嫁給他?”
年柏彥吐了一口煙,青白色煙霧將他的臉頰遮掩,他狀似無奈,“席小姐,你也是成年人了,為了報復而毀了一個家庭,做這種事兒不好吧?”
“怪就怪葉淵命太大沒死成,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想著報復了。現在他沒死,還跟他老婆恩恩愛愛的,而我呢?周圍人誰都知道我是被那個林要要給打敗的,他們繼續恩愛,我也繼續被人嘲笑,憑什麼我要受這份罪?”席溪的qíng緒變得激動起來。
“所以你就威脅了葉淵?”
“我可沒bī著他來參加朋友聚會的,只不過是老天爺也願意替我出氣罷了。”席溪說到這兒,看著年柏彥轉了態度,“我可是聽說大名鼎鼎的年先生是出了名的不愛管閒事,這是我和葉淵的事,你cha手來管,管得著嗎?”
年柏彥不怒反笑,一根煙也已經抽得差不多了,只剩短短的一截,他不疾不徐開口,“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我也順便就多管閒事了。”
席溪變了臉色。
這時,年柏彥抽了最後一口煙,吐出煙霧,將菸頭扔在了地上,光亮的皮鞋踩滅,然後,衝著席溪一伸手,“視頻拿來。”
“哦?原來年先生也知道視頻的事兒?這個葉淵,自己做的事還這麼喜歡張揚啊。”席溪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給出視頻?笑中帶著譏諷,“我也更沒想到年先生也喜歡看這種視頻呢?這種很私密的,我想不適合年先生來看。”
年柏彥聞言後故作恍悟,“席小姐的話也在理,視頻太過私隱當然拿出來有點不好意思。這樣吧席小姐,你看這樣行嗎?我呢是個商人,凡事都講究等價jiāo換,我這也有一段視頻想跟你jiāo換,當然,不急,你先看過之後再決定要不要跟我jiāo換就行。”
席溪不解地看著他。
年柏彥掏出手機,點開,然後扔給了她。她手快接住,遲疑地點開,很快地,臉色就變了。
視頻裡面的聲音很吵,男男女女的聲音,像是在開派對,有女人大笑的聲音,尤為明顯,仔細聽去,就是席溪的。
她看著視頻,拿手機的手開始發抖了。
“我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喜歡用一些違禁品來麻木自己,但像席小姐這麼鍾愛白粉還真是不多見。”年柏彥含笑,慢條斯理道。
席溪手一抖,手機掉在了地毯上,裡面的視頻還在播放,一群男女赤身果體地躺在一起,有煙雲吐霧的,也有捲起鈔票吸食白粉的,其中一個就包括席溪,她看上去妖嬈極了,一改平日優雅高貴的形象。
“我、我只吸過一次,就這麼一次!”她辯解。
年柏彥抬手打斷了她的話,笑著安慰,“冷靜點,我不是警察,不用跟我解釋。”
“我、我……”席溪有點慌了,她萬萬沒想到就那麼放縱一次還被人拍下來了。
半天說出來什麼話,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抓起手機,緊跟著就想往牆上摔,可剛抬手,就聽年柏彥慢悠悠道,“建議你還是別這麼衝動,手機摔壞了,視頻還照樣存在,你呢,還得賠我一部手機,何必勞民傷財呢?”
這個道理席溪明白,她也是用這招來對付葉淵的,所以只能緊緊攥著手機,良久後,又憤憤地將手機甩給年柏彥,年柏彥接住,薄唇微微勾起,“怎麼樣?jiāo換嗎?”
“你、你拿著這段視頻就想要威脅我?年柏彥,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太簡單了吧?”
年柏彥微笑著點點頭,揚了揚手邊的牛皮紙大信封,“我可以再加碼,這裡的東西總該夠了。”話畢,將信封扔給了出來。
信封掉在了地上,信封口是開著的,裡面的東西就如數散了出來,有照片,還有一份文件。席溪驚愣,反應過來後趕忙彎身拾起,將東西拿了出來,先是看了文件,神qíng大變,然後又馬上看手裡的照片,一張一張看過去,臉色愈發地難看。
“做企業這種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誰的第一桶金都不gān淨,也包括你們席家。”年柏彥將左腿優雅地疊放在右腿上,說話間,又點了支煙,慢慢抽著。
席溪看到最後,胸口上下起伏著。
“真是難為你父親了,發死人財不說,還能將賄賂之款伸到當地高官手裡,那個時代很混亂沒什麼,但這種事放到現在,可能多多少少都會對你們席家的聲譽有影響。”
席溪倏然抬頭盯著對面的男人,黑暗中,他就端坐在那兒,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支煙,菸頭猩紅,有幽幽的菸絲從指間游離出來,像是被他控制的幽靈。
暈暗的光匿藏了他的笑容,令他的雙眼看上去厲如黑鳩,他是那麼明顯的勢在必得,讓席溪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會對這個男人不寒而慄,亦明白這個男人有著與生俱來的使人不敢忤逆的權威。心生駭然,開口時聲音都聽著抖顫了,“你怎麼會有這麼多資料?”
“你手裡有我想要的東西,自然要拿你想要的東西jiāo換了。”年柏彥從坐下到現在,語氣始終很輕很淡,絲毫起伏qíng緒都沒有,可見他是多麼的運籌帷幄。
席溪倏然攥緊了拳頭,她千算萬算就算漏了年柏彥!
“怎麼樣席小姐,你是打算拿回視頻和資料呢,還是需要我向報社投個稿賺點稿費?”年柏彥彈了菸灰,笑問。
“年柏彥,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害我?”
“將心比心,葉淵也沒害你,你又何必咄咄bī人?感qíng這種事講求的就是兩廂qíng願,你自己走出去泥濘還能怨得著修路的人嗎?”年柏彥冷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