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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是不是過去了跟我問你的是兩碼事,你在逃避什麼?”
年柏彥沒惱,看著她,由衷道,“我不是在逃避,我只是不想讓你繼續再想這些事。”
他又重新拉過她的手,她再想抽離時他卻加重了力量,攥緊了她的手。
“你聽我說葉葉,我知道你現在難過,你糟糕的心qíng和不耐煩的qíng緒我都能理解。但是,人總要往前看,你始終站在原地那麼你的心qíng就始終不能平復。”他頓了頓,一併握著她的手輕覆於她的小腹,“別忘了,還有我們的孩子,你總要為他著想。”
最後一句話年柏彥說得很輕,他的目光從她臉上落到她小腹時也有明顯的類似柔軟的東西,素葉那顆早就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的心不知怎的就揪痛了一下,有那麼一刻,她真鬆動了。
心底深處那個小小的聲音又擠了出來,像是在望不到邊際的荒糙地上竄出來的一顆蒲公英,隨風搖搖晃晃地將種子chuī進心窩深處。
小小的聲音告訴她,什麼都不要問了,就權當自己再傻一回不行嗎?在南非你不是也一樣平息了自己那顆歇斯底里的心?不還是一樣原諒了他?這一次你還是可以原諒的,就當自己什麼都沒聽見,就當一切都為了孩子!有了孩子你還怕拴不住他的心嗎?素葉啊素葉,你壓根就無法去痛恨他這樣的男人,因為他賦予了你太多太美的東西,因為你到過天堂,所以怎麼可能不原諒?
素葉的呼吸有些加促。
但很快地,心中的那大片荒糙就吞噬了那顆小小的蒲公英,甚至將它連根拔起,不留餘地。有更qiáng大的聲音響起,震得她耳膜生疼。
那聲音說,素葉,選愛人的標準就是不騙你、不傷害你和陪著你,他年柏彥在第一條上就出了問題你還想繼續相信他?你以為他說上述的話真是為了安慰你?那只不過是他逃避話題的手段而已。他不想繼續那個話題,因為他不想讓你看出他的別有用心。
“別有用心”四個字始終在素葉腦海中回dàng著,促使她再看向年柏彥時,語氣陳冷了一層,然後,甩出一番話來。
“年柏彥,如果你想去做的事,十有八九是胸有成竹,是可以達到目的。當初艷照被曝光你在外地,無暇顧及,但即使那樣,即使你跟那件事打了時間差依舊能夠處理妥當,將傷害減到最低。葉玉這件事就在你眼皮底下發生的,我不相信你一點辦法都沒有,你有足夠的能力壓下這件事,就算不能百分百壓下也十有八九。”
年柏彥兩眉之間略有蹙意了,但還是耐著xing子看著她,“葉葉。”
“這件事你不管不顧,目的是什麼?”素葉盯著他的眼睛,“第一,可以將艷照一事取而代之,第二,可以完全澄清你的自由,葉玉的xing取向為你是假結婚一事提供了qiáng有力的證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可以完全利用這件事來打擊葉家,就算坐在主席位上的那個人不被氣死,你也成功地讓他在董事局顏面盡失,誰手中持有多少股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真正坐穩第一把jiāo椅。”
年柏彥的目光慢慢地變得嚴苛。
素葉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問道,“現在,你還要跟我說你沒能力壓下來這件事嗎?”
頭頂上,男人的氣息也有點涼,他隱隱攏起的眉心不難看出正在壓抑著某種qíng緒。他默了好一會兒,然後看著素葉,嗓音低沉,“這件事,我沒能力壓下來。”
素葉看著他的眼,心沉了,一直沉一直沉,沉到看不見的谷底,她希望她和他的關係能回到從前,希望他說什麼她都是信的,她恨不得也想找回以往的自己,但是,他就清清楚楚地再次選擇了欺騙,用不再坦白的態度。
對了,也許他從未對她坦白過。
“葉葉。”他qiáng壓著心頭的煩躁,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柔,“我沒有三頭六臂,我也是個普通人,也有做不到的事。”
年柏彥的煩躁來源於素葉的一針見血。
沒錯,正如素葉所說的,葉玉這件事一曝光出來其實他是有辦法壓下來的,就算不能完全撲滅輿.論,但至少可以讓它不那麼鋪天蓋地。
但是,他憑什麼這麼做?
他不是不清楚幕後黑手的別有用心,這世上沒有人無緣無故來幫你掃平障礙,所以此人必有所圖。他年柏彥不是神,他也有私心。
他的私心就是正如素葉說的一箭三雕,最後一點,素葉說得也對也不對,在他心中,誰有多少股權的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可以穩坐jīng石的人。不是他想低估誰的能力,事實上是葉家的後代的確沒有開拓市場的能力,葉鶴峰一離世,扔下了資金依舊凍結的爛攤子,她素葉也好,葉淵也罷,哪個有能力出面擺平?他要保的是年家的東西,怎麼可能讓葉家人一手葬送?
但是,他從沒想過拿這件事來除掉葉鶴峰。
他是痛恨葉鶴峰不假,但同時的也感激葉鶴峰,這麼多年來,他始終就在報仇與報恩中徘徊,各種辛苦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葉玉這件事爆出來之後,令他驚喜又令他擔憂。
驚喜的是,這件事的確可以除掉眼前的兩大心病,擔憂的是,背後之人的居心叵測。
他原本想著在事態發展一定程度上加以控制,如此一來全部的事qíng就會無聲無息地解決。
只是,正如他剛剛對素葉所講的一樣,他沒有三頭六臂,他無法做到像神一樣不出絲毫紕漏,就在他正在為jīng石資金鍊累得焦頭爛額時,葉鶴峰這邊又出了事。
當然,這件事已經發生了,年柏彥不想再讓素葉胡思亂想,也無法跟她解釋清楚他當時的所想所為,不管他承認還是不承認,很顯然的,他的女人已經對他產生了質疑。
素葉靜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笑了,凝著他,“我親耳聽到了,那一晚,你跟他在電話里爭吵。你沒那麼能力還是你壓根就不想?在你被他罷免了職位後,你和他的爭執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那麼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他已經成了你在事業發展路上的一塊絆腳石了?”
“葉葉!”年柏彥這下子真正是皺緊了眉,語氣沉涼了許多,“你就是這麼想我的?是不是在你心裡,我就是一個可以為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的男人?”
素葉咬了牙,毫不猶豫地蹦出了一個字,“是。”
兩人周遭的空氣一下子也凝固住了。
因為年柏彥的眉宇間已然散發了濃烈的寒意,迅速地固化了氣流。當然,他沒有對著她怒吼,亦沒有氣急敗壞。他只是沉靜地看著她,臉色很難看,近乎有些鐵青了,那雙顯然動怒的眸令人不寒而慄。
他攥了攥手指,手背上的血管凸出。
良久後他一字一句對著她說,“那你又知不知道,今晚我在餐廳足足等了你一個小時?”話畢,他起身,走出臥室時,房門“砰”地一下有力甩上,震得整間臥室都回dàng著冰冷的聲響。
他從沒這麼有耐xing對待過一個女人,也沒有女人敢這麼對待過他,她的一個“是”,像是把刀子似的直cha他的心臟!
臥室里,素葉感到一陣陣的冷,她蜷緊了身體,如同只小蝦米似的無聲無息。
而臥室外,客廳舒適的沙發上,年柏宵正叼著只蘋果看電視。
年柏彥一臉慍怒地經過他身邊時,抄起外套,甩了一句,“給我盯緊她,不允許她邁出四合院半步!”
年柏宵手裡拿著遙控器,轉頭,看到年柏彥岑冷的背影,他推門正打算出去。
他沒說話,又將視線落回到電視上。
房門半天沒有闔上的動靜。
年柏宵覺得奇怪,抻著頭往外瞅,見年柏彥還在原地站著,高大的背影除了岑冷外多了一點落寞,他似乎在想什麼。
年柏宵咬了一口蘋果,嘎吱嘎吱咬得細碎,一邊在思考著他大哥在思考著什麼。
能有半分鐘的光景,年柏彥又返回來了。
年柏宵嚼著蘋果,目光一直追隨著年柏彥到了沙發上。
他坐了下來,在離近年柏宵能有五六人遠的位置,將手上的外套隨便往沙發上一搭,頎長的身形深陷於黑色真皮沙發上。
客廳的燈光被年柏宵調成了冷白色,如此顯得年柏彥的臉頰愈發地稜角外捉。
他就坐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什麼,眉間的川字紋像是丘壑般深邃。
年柏宵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當然,他也不會開口去問年柏彥,目光瞧了瞧臥室的方向,又聯想到年柏彥剛才壓著心頭火抓起外套打算離家的樣子,心裡也猜出個七八分,雖說他聽不見臥室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心裡還著實佩服臥室里的那個女人,看得出他旁邊的這個男人被氣得夠嗆,光從那張鐵青的臉就能察覺出來了。
他應該是壓了火的,要是換做是他年柏宵激怒了他,怕是早就像上次似的一巴掌拍下來了。
年柏宵用餘光打量著年柏彥,雖說他對他這個大哥頗有不滿,但不得不承認他大哥這點做得還算不錯,至少他沒有打女人的習慣,在國外,他不是沒見過打女人的男人,年柏宵對這點視為不恥。
客廳里就只有電視聲,還有年柏宵偶爾嚼蘋果的聲音,不大,甚微,如此一來更顯得偌大個客廳安靜得瘮人。
年柏宵沒跟年柏彥說話。
年柏彥也沒搭理年柏宵。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眉頭緊鎖。良久後,他才探身,伸手從茶几下面拿出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裡,摸出打火機。
“啪”地一聲,打火機竄出小小的火苗,映亮了他眉頭間的愁緒。
年柏宵扭頭看著他,目光不經意地掃到了年柏彥隨便扔放的外套,衣兜里露出一個jīng致的小盒一角,夢幻的紫,配高檔天鵝絨的細黑帶,可見送禮物人的用心。
打火機燃亮了煙身。
一縷青白色的煙霧從年柏彥薄唇中徐徐吐出,虛化了他的眉眼。
只不過,他只抽了一口,然後,修長的手指夾著長煙,摁滅在菸灰缸中。
很快地,青白色的煙霧也消散在空氣中,就好像,從來未曾來過。
又過了能有三五分鐘的樣子,年柏宵看到他眉間的川字紋舒緩了些,起了身,經過他時不同於剛剛沉冷的語氣,但也不大可氣。
“回你的房間睡覺去,都幾點了!”
甩下這句話後,年柏彥回了臥室。
年柏宵再一次覺的自己是無辜中槍,看了一眼鐘錶,至於嗎?才十點多鐘而已,這叫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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