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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針指到晚八點時,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嚇了素葉一跳。
下意識地拿起了電話。
安靜的環境總會令人心生誤覺,正如入耳的嗓音。
低沉得醉人,會讓聽者有一瞬的迷失。
“還沒下班?”
素葉這個時候再想撂電話也晚了,將突如其來的迷失硬生生驅走,把所有的過錯都賴在這該死的夜色身上,想都沒想淡淡回道,“我在朋友家。”
那邊傳出淡淡的笑,提醒她,“葉葉,我打的是你的座機。”
素葉這才恍悟,臉蹭地一下燥熱,心生被人戳穿的尷尬。
年柏彥沒有計較她的謊言,問道,“現在能走了嗎?”
他的聲音與他含笑的樣子重疊在一起,攪得素葉心生煩亂,她深吸了一口氣,攥了攥略感發抖的手指,回了句,“我還要很晚,有很多資料沒看。”
她不知道他是在公司還是已經去了三里屯,總之,能躲開一分鐘算一分鐘。
那邊默了會兒,說,“好。”
放下電話,心裡的那根弦卻繃緊了。
就像是月色下橫空的鋼絲,泛著清冷的光,幽幽的,她行走在鋼絲之上,搖搖墜墜,盡頭是朦朧的玫瑰花海,她無法預測真正達到花海需要多久,只是覺得自己的雙腳連同身子都在左右搖擺。
如果可能,素葉想在辦公室里躲一晚上,甚至一輩子。
可到了九點時,大廈的警衛上來了,見裡面亮著燈便敲門走了進來,他認識素葉,哦,就算以前不認識,八成現在也認識了。
笑著道,“素醫生,還在加班呢?放心吧,大廈外面的記者都散了,您也趕緊回家吧,太晚了。”
素葉最後一處藏身地也被無qíng地搜刮,她看著警衛,木漲漲地點點頭,連一個巡邏的都知道她的事了,她躲在哪兒還不都一樣了?
素葉無奈,簡單收拾了東西,離開了大廈。
剛出大廈,有徐徐的夜風chuī過臉頰,溫溫的,是初夏的味道。
她抬眼,不經意地,就與不遠處夜色下的男人相遇了。
他的車子穩穩地停在顯眼的位置,月光之下是暗調奢華的流線。而車主就坐在車裡,落下車窗,靜靜注視著她這邊的方向。
他身上穿的還是出席記者例會時的那件襯衫,菸灰色,簡單gān淨的依舊什麼都沒戴,沒有領帶沒有領帶夾,只是比白天更隨意了,胸前的扣子解開了兩顆,看上去慵懶了很多。
見她出來了,他平靜的目光里多了一絲柔軟的東西,唇角的弧度也微微鬆軟了很多。
可素葉沒料到他會在樓下等著,與他目光相撞的瞬間,心“咚’地狠狠撞在了胸口上,她雙腿一軟,差點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整個人像截木頭似的杵在原地,看著不遠處的年柏彥,如同盯著一個剛從地fèng里鑽出來的怪人似的驚愕。
年柏彥似乎被她的樣子逗笑,唇角的弧度愈發上揚,他伸手,像是要開車門。
素葉心裡的那根弦終於“嘭”地一聲斷了,見他似乎要下車,不知怎的腳跟一旋就轉了方向,轉開眼低著頭,朝著反方向快步走去。
女人顯而易見的逃避令年柏彥錯愕了片刻,無奈笑了笑,二話沒說發動了車子,方向盤一打,朝著她的方向緩緩跟了上去。
☆、這個位置,不曾有人來過
三里屯,越夜越熱鬧,尤其是正值初夏之夜,不冷不熱的溫度讓這裡成了年輕人或約會或聚餐或逛街的絕佳場所。
素葉剛開始是低著頭往前走,腳步匆匆,遇上紅綠燈時下意識回頭瞟了一眼,豈料瞥見一輛商務車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不超過,也不遠離。
一個頭兩個大。
她沒料到年柏彥今晚有這般閒qíng雅致跟她消遣,像是游車河似的不緊不慢。
這種狀態,真是討厭!
趁著綠燈,素葉隨著人群過了街。
卻也方便了年柏彥的車子跟進。
腳步即使再快,也快不過四個車輪,車輪再慢,也終歸是想追就能追的上腳步的。
於是,出現了很有意思的一幕。
素葉悶著頭在前面走著,旁邊輔路上悠閒地晃著一輛車,時不時會跟上她的步伐,她見狀後再加快腳步,然後車子再稍稍提速。
在三里屯這個到了晚上就堵得要命的地方,年柏彥這種開車方式著實是得罪人的,後面的車輛時不時會鳴笛抗議。
周遭來往的行人有的看出門道來,頻頻回頭,紛紛報以目光追隨。
如此一來,素葉更覺得自己像是bào露在聚光燈下,無處藏身之感。
而年柏彥畢竟是個成熟的男人,這麼做也不是那些毛頭小子只為了逗弄,見身後有車不停地抗議,他稍稍提了速,緩緩貼近街道,而素葉也恰巧是貼著道邊而行。年柏彥便一手搭著方向盤,身子微微側向副駕駛位,隔著落下玻璃的車窗對著素葉道,“上車,好不好?”
耐xing而哄勸的口吻。
如果換做以前,素葉定會感動地熱淚盈眶,她會覺得,如年柏彥這麼每天忙得連飯都忘吃的人,不計較路人的眼光,忍受著身後車輛以鳴笛作為謾罵的抗議,開著車慢悠悠跟著她的步伐,只為了討得她的開心,這該是一件多麼令人感動的事。
她會毫不猶豫地奔上車,然後用力地摟住他的脖子,狠狠在他臉頰上親一口,撒嬌著說,柏彥柏彥,你真是個太令女人神魂顛倒的男人了。
可現在,她還有這個勇氣嗎?
不,已經沒了。
她將所有的勇氣全都給了曾經短暫卻又用力付出的歲月,現在的她,什麼都不留,所以,連勇氣都沒了。
夜風輕輕拂過。
帶了夜色的迷離氣息。
素葉深吸了一口氣,刻意忽略車影及他的聲音。
腳步一移,gān脆朝著人多的地方走過去。
大片都是步行街,車子無法上去,她又湮沒在人群中,年柏彥只能看著她的背影gān著急,無奈之下,加大油門,拐了小街。
素葉穿過息壤的人群時,下意識地朝遠處瞟了一眼,沒了他的車影,心想著他已經是走了。
像他那麼驕傲的男人,能夠低三下氣一次兩次,再多,可能嗎?
她冷哼,朝著酒吧街過去。
酒吧街一分為二。
一邊是到處吆喝的舊街,一間間酒吧燈光輝煌,而這個時間雖說行人漸多,但也並非周末,街邊的這些酒吧裡面都只是坐著零星幾個喝酒打牙祭的客人,所以,酒吧在外面吆喝的人只要見到路過者,都像是蜜蜂見了花粉似的積極,恨不得攔著行人的路將其拉進去。
幾次這樣素葉就煩了,gān脆沿著街邊走,避開拉扯客人的那些工作人員。
可沒走幾步,她便覺得身邊怪怪的。
扭頭一看,愕然。
年柏彥的車不知從哪兒又鑽了出來,無聲無息地跟上了她,再度緩慢而行。
像是一尾深海的魚,肆意悠哉。
素葉被他這般無聲的舉動惹急了,腳步一停,下一秒,身邊的車子也穩穩停住。
“你跟著我gān嘛?”
年柏彥探過身,依舊哄勸語氣,“回家吧。”
角度緣故,素葉只能看見他微揚的下巴。眉心皺了皺,說話不大客氣,“年柏彥,事到如今我還有必要對你言聽計從嗎?”
“我們好好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
年柏彥gān脆下車,繞過車頭穩步到她面前,語態呈妥協狀,“那去吃飯吧,你晚餐還沒吃。”
“我不餓,別跟著我。”她也不想吃。
周遭好奇的目光不停地在他倆人身上徘徊打轉,弄得素葉jīng神緊張,今天一下午的網絡都沸沸揚揚,她總是疑神疑鬼,總總覺得自己被認出來了。
這種感覺糟糕透了。
她早就說過自己是個討厭bào露於人前生活的人,她不想自己的世界全都流放於聚光燈下,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落下警告後,素葉便撇下了年柏彥直接過了街,從那裡花園鑽進了小路。
街燈綿延。
她的背影被夜色與街燈jiāo織的光芒拉長,又慢慢地稀釋。
年柏彥站在原地看著她走遠的身影,直到近乎融於來往的行人之中,他的目光始終未能收回,深邃而廣遠。
他沒理會來往的眼神,想了想,gān脆就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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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在酒吧里放肆地喝酒是什麼時候,素葉有點記不清了。
這是一家PUB,老闆是愛爾蘭人,所以環境和音樂都充滿著熱qíng洋溢的喧鬧。除非是跟著朋友們特別嗨的qíng況下,否則素葉絕對是接受不了這般熱qíng。
她歸納為年齡大了,心臟的負荷已經跟不上音樂的快節奏了。
今晚卻離奇地想要匿身於這種吵鬧和燈紅酒綠,因為只有來這裡,昏暗的燈光掃過每一張放縱的臉頰,她看在眼裡才叫心qíng舒暢,也才不會覺得自己的孤獨。
這裡,全都是孤獨的靈魂。
站在吧檯後面的調酒師也是個愛爾蘭人,語速極快卻又透著風度翩翩,“Lilc怎麼樣?”
素葉的耳朵里全都是燥熱的音樂節奏,看著眼前含笑的男人,“怎麼講?”
“這款jī尾酒出自法國著名的電影《紫丁香》,以糙莓利口酒和鮮奶油為主,所以顏色呈現淡淡的粉色,很多女顧客都很喜歡。”
素葉知道那部法國的電影,紫丁香在電影中詮釋著“愛的萌芽”的意思,很顯然的,不符合qíng景了。搖搖頭,“不,我不喜歡粉色的酒。”
話說間,眼睛的餘光不經意掃過,很快地,被穿過喧鬧人群又靜靜地坐在散台的男人身影震dàng了一下。
yīn魂不散,說得大抵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男人帥總是受歡迎的,很快的,酒吧的女工作人員主動過去為他點單。
素葉借著亂晃的燈光看得清楚,是個有著熱qíng紅頭髮的女孩子在為他服務。
“那就來杯Bluemoon吧。琴酒、紫羅蘭香甜酒和檸檬汁。”調酒師很有耐xing地介紹,笑容揚起時一口小白牙在燈光中折shegān淨的光澤。“這杯酒還有另一層意思,Prfitmour”
素葉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同寢的姑娘就是個法國人,所以她多多少少也跟著學了少許蹩腳的法文,Prfitmour在法文中的原意是“完全的愛”,這杯酒的寓意很好,但素葉覺得,對於今晚來說顯得諷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