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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動未動的只有素葉,如雙腳釘在石板地面上的雕像,愕然地看著手中自己的護照,腦中有道聲音不停地在敲打著她:年柏彥給你的不是酒店房卡,而是你的護照,你的護照,你的護照……
如當頭棒喝,驀地她恍然明白了過來,拿護照的手開始不停顫抖,一下午倉皇茫然的目光也染上了莫大驚喜,緊跟著馬上掏出手機,按鍵的手指竟也因心頭突然竄起的激動而變得哆哆嗦嗦。
她誤會他了。
她竟該死地誤會他了!
不知是驚還是喜,總之心頭的複雜刺激地令她想要落淚,使勁按下年柏彥的手機號碼,也顧不上身在雨中,因為那顆想要迫切見到他的心是熱的,甚至在撥打他手機號碼時都能感覺出它躥跳的狂熱頻率。
手機另一端始終沒動靜。
素葉重新撥打。
依舊沒動靜。
她急了,站在雨中不停地跺腳,再重撥。
只可惜,對方始終無法接通。
素葉又看了一眼時間,目光開始變得焦急,gān脆收了手機,四處張望能夠載她回酒店的車,奈何雨天,連能夠出古鎮的車影都沒有。她等不及了,便頂著雨朝著古鎮入口方向跑,但最後令她失望的是,私家車遠遠多於載客車輛,僅有的那幾輛都被比她還著急出古鎮的人搶了去。
青瓦白牆下,她只能無助地站在那兒,看著屋檐外面的大雨磅礴,有落葉被雨水死死釘在地面上連動彈的餘地都沒有,亦如她的心似的七零八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她眼睜睜看著時針最後指向了四的位置。
鋪天蓋地的絕望席捲而來,望著被雨水籠罩的天空,他走了嗎?許是走了……了像像抹告。1bbe4。
雙腿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變得酸軟無力。
素葉扶著牆緩緩蹲下身,最後整個身體近乎都蜷縮在一起,雨霧更大,她的影子小得如同蝦米似的,打眼一看也盡數被雨霧吞噬。
她在心中一遍遍呼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年柏彥,你在哪兒……
他的名字成了緊箍咒,念一次便勒疼一次心臟。
她開始不懂了。
為什麼在這個通訊如此發達的今天,卻無法找到一個人?短短的時間,她由最開始的寂寥到激動,由激動再到焦躁、最後由焦躁轉成了絕望無助,此時此刻,伴著她的又是沉落汪洋般的寂寥。涅盤的何嘗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心。
有多少年了她不曾如此心境變化過?
在她眼睜睜看著父親的背影越走越遠時,在母親撒手人寰時,她的心便早就靜若死海了。素葉看著地面上濺起的水珠,一串串地如同眼淚,滴滴答答地攪合得人心煩亂。
又是一個下雨天。
不過今天,成了她自己。
眼眶有些酸脹,素葉輕輕閉眼,待稍稍緩解後睜眼,卻意外地看到不遠處大片水窪中倒影出了一身影,身影一點點靠近,最後匯聚成了最真實的影像,於她眼前是那雙高級手工定製皮鞋,男士的、光潔的鞋面上略微沾了些雨水。
延著皮鞋往上看是菸灰色長褲,是她熟悉的顏色。
素葉的心驀地狂跳,控制不住了雙眼,昂了頭。
目光之上,隔著空氣,她與他的目光相對,他撐著把黑色的傘,眼眸與那傘一般的闃黑,眉心卻微微豎起了川字,連帶的那嚴肅也延著眉梢融進了他的眼,眸底深處是嚴苛,亦有顯而易見的心疼。
她忘了起身,愣愣地蹲在那,像只小鵪鶉似的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他。傘下的年柏彥還是她離開酒店時的穿著,藏藍色襯衫菸灰色長褲,配合他手中撐起的黑傘,再加上這條千年古鎮的石街,他獨自一人足可以形成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面。
很快,他打破了靜謐,伸手一把將素葉拎了起來,目光所及她被雨水打濕的衣服後更顯嚴肅,甚至,那抹心疼斂去了,換上了淺淺的不悅。
素葉低頭,於gān淨整潔的他相比,她知道自己有多麼láng狽不堪。
“我……打了你的手機,但怎麼打都打不通,我想找輛車馬上回酒店,可也找不到一輛空車,我——”話沒等說完,她便被年柏彥拉入懷中。
素葉怕弄髒了他的襯衫極力掙扎,他緊摟著她的手臂卻異常結實有力,將她緊緊嵌入懷中令她無法掙脫,似乎這一舉動足以說明他壓根就不在乎她是否láng狽,在乎的只有她而已。
“我甚至在想,要不要改簽航班了。”頭頂上,他再開口時的語氣轉輕,落入她耳中的是憐惜。
☆、極少許諾的他
素葉盯著他襯衫上的扣子,嗓音小得近乎無力,“我以為你走了。”
“如果你一晚上都不屑於去看酒店房卡的話。”年柏彥輕嘆一聲,狀似無奈。
她的身子一僵。
他卻又補上了句,“那我真就得改變行程,找到你後狠狠打你屁股!”
素葉驚喘,從他懷裡抬頭。
“不過也是我不好,我忘了古鎮的信號不穩定,尤其是下雨天。”年柏彥見她的神qíng如受了驚的小shòu,心頭泛軟,眼底的嚴苛也漸漸融化。“我以為你在來古鎮的途中就能拿出房卡看看,又或者從客棧出來會發現我給你的不是房卡。”
“我……”素葉支吾了,那個時候她只有寂寥的份兒,哪還想著去看他給的東西?
年柏彥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嗓音低柔,“你這丫頭啊,讓你主動對我說個實話真叫一個難。”
素葉的心口微微一顫,隱約記得在歡qíng之中他也似乎問過她為什麼不說實話,當時她正沉浮yù海壓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可現在她聽得清明,卻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實話。
抵住他的胸膛,她抬頭看著他,他的眼亦是柔和,柔和到令她的心口滲了疼,在腦中閃過的一個念頭就是有關那朵小梅花的事,嘴唇顫了下,想要同他解釋卻也無從下口。
年柏彥伸手輕撫她的臉,語氣似寵溺又似妥協,“我一直在等你開口,等你跟我說你想跟我一起去南非,等你告訴我你想跟我在一起,不論我去哪兒,但你這個倔脾氣啊,就是寧可保著自尊心都不肯跟我說你的真實想法。”
她的唇發顫,連眼都輕輕顫抖。
“其實你很想跟我走,很想從今以後跟著我,不是嗎?”年柏彥心疼地看著她。
一絲甜融進了心,然後迅速在心口炸開,沁了五臟六腑,又有些茫然,許是驚喜太多,多到她無從思考,只會愣愣地看著他,下意識脫口,“為什麼?”這句為什麼囊虧了太多疑惑,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想要什麼。
但年柏彥懂了,手指輕攏她的髮絲別於耳後,“葉葉,我怕你後悔,畢竟未來要面對的事qíng還很多,你跟了我就意味著要一同面對,所以你要考慮是正常的,也許你會選擇逃避,甚至會後悔把自己給了我。”
素葉的qíng緒漸漸平靜了下來,目光不經意掃過街角,忍不住道,“那車子……”
“你走了之後我始終在等,直到不能再等了為止,我才讓司機開著車子滿千燈鎮來找你。”他苦笑。
她明白了。
“說真的,我也怕了,怕你後悔。”
素葉聞言後心臟又在竄跳了,“年柏彥,我的思維一團糟,我難以去想像你也會害怕。”
“我說過,愛qíng對我而言是件奢侈品,我要有足夠的實力和信念才會去擁有這件奢侈品,如今我得到了,但同時也在擔憂。葉葉,我是人不是神,我只是怕你會覺得自己是一時衝動,雖說我已然做好了準備,但愛qíng這種事要心心相印才好,不是嗎?”
素葉覺得呼吸有些滯留,愛qíng,他在跟她說愛qíng,他的意思是,她是他的愛qíng……
“有些話我不想在chuáng上說,只是怕你覺得那些話不真實。”年柏彥輕嘆了一口氣,“正如我想讓你留在我身邊,跟我在一起,這類話真的就不該在chuáng上說,事實證明你是真沒放在心上。”
“我以為你不過隨口說說。”她反駁,“男人在那個時候……”
年柏彥給了她一個早就料到的無奈眼神,她一時語塞,臉“蹭”地一下紅了。
“想要你是我最直接的想法,想把你留在身邊也是我最真實的念頭,怕你後悔更是我最由衷的擔憂。”年柏彥凝著她,“所以我才會一遍遍占有,為的就是讓你能夠儘快適應我的存在,所以我才會著急,顧不上你會當做耳旁風急著在chuáng上說出那句,從今以後跟我在一起的話。”
心早就歡悅到不知何處了,素葉壓著心口,不想讓它跳得那麼厲害,但不行,她手心上的脈搏都跟著急速歡騰,攪合得耳膜都一鼓一鼓地聒噪。
“那……我有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哪能說後悔就後悔了。”她死鴨子嘴扁。1bbTL。
年柏彥忍不住笑了,“你要不是小孩子脾氣,怎麼會說走就走了?”
“我……”素葉攥了攥手指,開始了反唇相譏,“誰讓你今天臉色那麼難看了?”
“你一副恨不得馬上拎行李箱離開的架勢,你說我臉色能不難看嗎?”年柏彥無奈,“你以為許桐是隨便打別人的電話來找我的那種人嗎?不是因為我想去默許我們的關係,她敢有這個膽子嗎?”
“我哪知道那麼多。”
“不是號稱自己是無所不能,輕易看穿人心的心理諮詢師嗎?”他取笑了一下。
素葉被他一句話說得面紅耳赤。
“也幸虧我及時出來找你,我還真是高估了你的觀察力。”年柏彥說著無奈搖頭。
素葉這才反應過來,看了眼時間,“可現在已經過了四點了,你不是四點的飛機嗎?”
年柏彥像是看著問題兒童似的看著素葉,“是四點準備出發,不是四點的飛機。”
“啊。”是她誤會了,“那是幾點的?”
年柏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像是懲罰似的重重壓了下她的頭,“帶你換身gān淨的衣服,再趕去機場應該來得及。”
“哦。”素葉看上去表現很平靜,實則是沒反應過來,等與他的笑眼相對時才趕忙開口,“等等,我很想知道我的護照什麼時候落在你手裡了?”
終於問到了重點,這也令年柏彥覺得自己沒做無用功。
“你的行李箱放進酒店的時候,許桐就拿走了你的護照,否則怎麼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