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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倆分手了嗎?”她收回目光,淡淡說道。
許桐一愣,然後搖頭,“年總沒提。”
素葉咬著吸管,斂下眼不再多說。
用餐的環境很安靜,這裡不是吵鬧的環境,就算是個市井之徒到了這個環境怕是也裝高雅了,所以,素葉沒再像跟十全街似的與許桐說說笑笑,安靜地用餐。
可總是管不住雙眼,總想著往年柏彥身上瞄,有好幾次她都能與他的目光相撞,然後趕緊收回來,心臟沒出息地亂跳。
快吃完甜品的時候,素葉的目光又忍不住飄了過去,但,被一個身影撞得目光停滯。
是個女人的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
那女人熱qíng地坐在年柏彥身邊,年柏彥親自給她倒了杯酒。
素葉的目光被刺痛了一下。
喬伊。
原來,跟著年柏彥一同下江南的女人,不單單是她一個。
喉頭有點發緊,放下眼,喬伊嬌滴滴的俏模樣始終在腦子裡亂轉。
“許桐。”她艱難開口。
許桐停下筷子,看著她。
“你確定那個總統套是給我住的嗎?”話畢,她便起身離開。
許桐一愣,這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扭頭一看才恍然。
素葉經過年柏彥身邊時沒做停留,倒是喬伊眼尖瞧見了她,在身後輕輕叫著,“哎,你不是素葉嗎……”
她沒搭理喬伊的召喚,徑直出了餐廳。
喬伊一頭霧水,“年哥哥,她怎麼不搭理我啊?病還沒好嗎?”
年柏彥的目光始終盯著她離去的方向,沒說話。
回到房間的素葉,第一眼就看見了隨便搭放在沙發上的男士襯衫,是年柏彥上午穿的那件,原來他回房換過衣服。
素葉沒叫管家來收拾,拿起襯衫,收緊手臂摟住,還殘留他的淡淡氣息,她的眼眶有點脹痛,qíng願上面有點香水味,這樣一來更會讓她覺得提出分手不是件錯誤的事。
可上面,除了他的體味就沒有其他的了,哦不,還有,他們共同用的浴液很清淡的氣息。
她還要繼續留在這個房間嗎?
喬伊都跟來了,說不準,這個總統套原本就是年柏彥想跟喬伊一起住的。
又或者,年柏彥今晚壓根就不會回來。
素葉覺得呼吸不順暢了,放下襯衫,拼了命地調整呼吸,然後跟自己說,素葉,你跟他已經分手了已經分手了,別忘了,還是你主動提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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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半,年柏彥才拖著倦怠的身子回了酒店房間。
房間裡很安靜,連燈光都是安靜的,細膩柔和。
年柏彥這一天就沒閒著,從早上的視頻會議,到下了飛機後跟市委領導的應酬,再到後來分銷商的見面,時間就像是沙漏,令他沒有閒下來過一分鐘。
扯下領帶,他進了臥室。
偌大個臥室卻不見素葉的影子。
年柏彥腳步一頓,第一個念頭就是她換房間了,或者,不聲不響離開酒店了。
眉頭皺緊,朝著大chuáng過去,一掀被子這才鬆了口氣。
素葉睡著了,整個人趴在chuáng上,被子壓在她身上,枕頭壓在被子上。這張chuáng本來就很大,她又典型的嬌小依人的主兒,讓被子和枕頭這麼一壓,不掀開被子看還真找不見她。
年柏彥忍不住笑了,少頃,無奈地搖頭,可眼神里是無盡的寵溺。
沒叫醒她,輕輕坐在了chuáng邊,將被子掀開一角,方便她能夠順暢的呼吸,一時間他倒是有點擔心了,要是回來再晚點她會不會被自己的睡姿給憋死。
她的臉蛋兒睡得紅撲撲的,讓他想起了嬰兒,這倒是沒錯的,在他眼裡,她有時候更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跟她小時候一個德行啊,只要稍稍對著他嬌滴滴的一聲,他就無法抗拒了,再多的憤怒和疲累也煙消雲散。
年柏彥承認自己上輩子定是做了孽,這輩子才對她束手無策,無論她怎麼無理取鬧,無論她怎麼將他激怒,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是會忍不住想她。
兩個星期,想她想得都快發了瘋。
除了出差不在北京,他都會後半夜回一趟三里屯,看著她各種各樣的睡姿,又氣又可笑,他真的很想叫醒她問問,我不在你身邊你怎麼能睡得著?
他會qíng不自禁摟著她小睡一會兒,不等天亮就離開,其實,是怕極了她的那句,柏彥,我們結束吧。因為不管他想不想承認,他都從她的眼神和語氣中讀出她的心思來,她是真的想跟他分手。
她做伴娘的樣子很美,但他想,如果她成為新娘會更美。當眾人將她往他懷裡推的時候,有那麼一刻他真的很想說,葉葉,嫁給我吧。
他在躊躇什麼,原因說不清楚,也許,信任真的成了彼此最大的障礙。
可有一點他是承認的,他想她,想分分秒秒看見她。
所以,安排了這次她跟著出差,哪怕她每天只是瘋玩都無所謂,只要能看見她。
他不想她拋頭露面,所以拒絕帶她出席跟市委的應酬,他是知道她的,對這種商業應酬向來沒什麼耐xing。應酬結束後他還以為有時間陪她逛逛,不成想又來了些分銷商,原本他們是定在風qíng場合,被他拒絕了,他將見面的地點定在了酒店,然後給許桐打電話,命她將素葉帶回酒店用餐,目的,就是希望能看見她。
與分銷商談得不咸不淡,原由是,他總是無法定下心來聽他們說些什麼,不遠處的那道影子總會勾著他的心,讓他分神,讓他的目光忍不住往她身上飄。
她今晚是只吃了甜品嗎?
沒吃主食,連菜都很少吃。
是因為喬伊的出現嗎?
可喬伊的出現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不過,他倒是有點私心了,如果她對喬伊真的在乎,那麼是不是預示著,他們兩個還有希望?
感qíng這種事不是他所擅長的,他能做到在商場上運籌帷幄無往不利,但唯獨做不到的就是保證一份感qíng天長地久。這段路和歷程對他來講是全新的陌生的,他相當於一個摸著石頭過河的盲人,在湍急的河流中搖搖晃晃。也不是不明白放手的道理,可是相放又放不下,總覺得她是屬於他的,不管鬧得怎麼個天翻地覆她始終是屬於他的。
借著淡淡的光,年柏彥凝視著熟睡中的素葉,手指輕輕攀上她的眉眼,撫過她長而整齊的睫毛。愛qíng是公平的,所以他無法阻止其他人對她的愛慕和窺視,但愛qíng又是自私的,所以他無法忍受其他男人將她納入眼的溫柔。
他忘了柏宵已經長大成人了,還當他是個孩子。剛開始他在擔心柏宵對她的排斥,但漸漸地,向來不服誰的柏宵對她言聽計從,向來叛逆的柏宵卻只跟她倒出心事時,他看到的是,柏宵追隨她的目光。
他在愛qíng手足無措,卻不代表著他事事遲鈍,柏宵太年輕太不諳世事,所以他無法掩藏他的qíng緒和忍不住駐足在素葉身上的目光。
所以,他做出了讓柏宵回國的決定。
可她,幫著他進入了車隊。
而那一天,他親眼看著柏宵吻了她。
年柏彥的心口驀地痛了一下,像是車輪碾過。
一個是他最愛的女人,一個是他的親生弟弟。他知道這件事跟素葉無關,但又痛恨著她,她招惹誰不好,為什麼偏偏就是柏宵?
他突然很怕,柏宵有一天跑過來跟他說,哥,我愛上素葉了,能把她讓給我嗎?
就好像那一年柏宵興高采烈地跟他說,哥,我太喜歡你那輛跑車了,能把它送給我嗎?我發誓一定會好好愛護它的。
那是他看上很久的跑車,也是他沒日沒夜在鑽礦里搭著命奔波才買得起的跑車,就因為柏宵是他親弟弟,他二話沒說就把車鑰匙jiāo到柏宵的手裡。
可女人,他能讓嗎?
不能。
換做其他女人他都可以,但惟獨素葉不行。
所以他憤怒,他急躁,他問出了那句:你跟柏宵有沒有發生關係。
這句話是混蛋,因為連他自己都很清楚,她是不可能跟柏宵發生關係的,可就是因為柏宵是他弟弟,他才格外地憤怒。
年柏彥抽回手,他要怎麼做?就是因為太過迷惘失去了方向,所以才始終拉扯著不放,所以才在她哪怕是睡夢中的撒嬌,他都會覺得幸福。
他愛得無能為力,卻又無可救藥,如果放手會怎麼樣?傷口真的就能痊癒嗎?
chuáng邊的玻璃桌上,電腦的指示燈還亮著。
年柏彥拿過來,點亮了屏幕。
她睡前原來在趕計劃書,可能是實在困極了才將電腦隨便放在一旁了。
年柏彥看著她擬出的每一項計劃,還未完成,卻每一條都擬得詳細漂亮。計劃書之前是一份對上一季度的簡單回溯,其中有一段話像是總結,卻又像是心qíng的抒發。
接過太多的例子,為qíng感飛蛾撲火的,最後卻也消散在寂寥的時光之中。這就如同張愛玲在《半生緣》中所講的故事,再纏綿悱惻也終究是用了句“我們回不去了”來結尾。流年經不過逝去,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漸漸淡走,那些撕心裂肺的痛,也悄然遠去,那些摧肝裂膽的恨,也成了飛絮青煙。也許,當刻骨的愛成了風輕雲淡的回憶,這,才是最大的哀痛。
年柏彥的眸光被這段文字狠狠撞擊了一下,起了漣漪。
他將電腦闔上,俯身下來,輕吻落在了她的額頭。
對感qíng不擅長的,又何止他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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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蘇州天氣變化得更離譜了,上午下了點雨,淅淅瀝瀝的潤濕了階前綠柳。年柏彥一早就出去了,等素葉醒來的時候,發現另一側還是溫熱的,枕頭上留有他的氣息,雖淡,卻證明他昨晚是睡在她身旁的。
許桐今天還做陪護,拉著她一定要去看蘇州園林,先驅車去了觀前街,吃了點東西就入了拙政園,又隨便參觀了下蘇州博物館,在山塘街吃了幾道正宗的蘇幫菜。
就這樣一天就過去了,山塘街的夜景著實好,難怪乾隆爺眷戀不舍江南,難怪隋煬帝死也要下江南。
chuī了一天的冷風,晚上回到酒店的時候身體有點發燙。年柏彥整整兩天都在應酬,倒是方便了她用他的電腦儘快完成計劃書。寫了兩三頁,心裡還是發堵,喬伊的影子像是夢魘似的在眼前晃來晃去,她煩躁地起身沖了澡,想著早早睡去。
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些夢,雜七雜八的。夢見她緊張地試婚紗,看見年柏彥西裝革履地走向她,牽著她的手走向紅地毯的時候卻對她說,謝謝你能來做我和喬伊的伴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