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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太婆,我說一句你能頂十句。”素冬笑著頂了句,又看向年柏彥,“你找的醫生過來了,人倍兒好,給我診斷後就叫我放寬心,是跟我說了,肺結核現在不難治。柏彥吶,我這一病可真是麻煩你了,又安排單獨病房又安排醫生的。”
素葉低頭,看著他的大手,心中感動,是他叮囑醫生的吧,她承認,這個時候她太需要有個堅qiáng的肩膀依靠了,忍不住拉過了他的手,他也順勢與她十指相扣。
年柏彥低低一笑,“舅舅,您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和葉葉馬上就要結婚了,您和舅媽就是我的親人,怎麼能叫麻煩呢?”
素葉聽見心臟“咚”地狂跳一聲。
緊跟著是方笑萍和素冬歡天喜地的聲音,“什麼?你們要結婚了?”
素葉舔舔唇,看向年柏彥,這一路上她都有點提心弔膽,這一刻,心臟就這麼平靜下來了,他不會娶喬伊了,對吧?
方笑萍伸手扳過了素葉的臉,“真的要結婚了?”
素葉“啊”了一聲。
年柏彥笑看著她。
她察覺到年柏彥的目光,輕輕點頭。
素冬這下子可高興了,一拍腿,“真是太好了,這叫什麼?這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哎,也不對,總之就是,我這一病是壞事,你這一結婚啊就成了好事了。好好好,這樣啊,就算我真的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也能閉上眼睛了。”
“舅舅,您沒事別老把什麼不治之症啊這種話掛在嘴上,多不吉利啊。”素葉急了。
方笑萍拍了他一下,“你看你,好好的事吧,淨胡說。”
“我討打我討打。”素冬笑得慡朗,但氣息沒喘勻,又開始咳嗽,嚇得素葉趕忙替他倒水。
素冬接過杯子喝了兩口,平息了咳嗽,又道,“我啊現在就等著參加你們的婚禮唄,柏彥啊,婚期定下來了嗎?”
素葉手一抖,有關婚期,她和年柏彥可從沒商量過。
一切發生得太快。
年柏彥神qíng依舊平靜,目光穩穩妥妥,語氣也穩穩妥妥,“12號,這個月。”
啊?
素葉愣住了。
這個月12號?今天都五月初了?
素冬也微愣了一下,“這不馬上了嗎?就這個月啊?哎呦,那時間上有點趕吶,婚禮籌備起來挺麻煩的。”
素葉被問得啞口無言,事實上,她也是才知道自己要在12號嫁給年柏彥。
還是年柏彥開了口,“是這樣的,其實我和葉葉早就商量好了要結婚,12號也是我們曾經就打算用的日子,只是後來被一些事給耽誤了。今年差不多一半兒要過去了,再晚可能就要推遲到明年,因為下半年的工作更忙。”
方笑萍捅咕了一下素冬,說,“對對對,早結晚結不都一樣嘛,12號多好的,512,512,寓意好容易記。”
素冬笑了,“嗯對,笑萍啊,這陣子你就別往醫院跑了,趕緊給孩子們cao辦cao辦婚禮上的事兒,我這邊都小事兒。”
“舅舅,您怎麼就成了小事了?您身體好了才能參加我的婚禮啊。”
“哎呀,我就一肺結核,12號之前怎麼著也得好了吧?”
年柏彥適時勸說了,“舅舅舅媽,婚禮的事jiāo給我就行,你們不用cao心了,現在一天比一天熱了,還是別讓舅媽兩頭跑了。”
素冬聽了後,看著年柏彥滿意地笑了笑。
“就是一些女方的聘禮之類的還要請教舅媽,二老都知道,我父母去世得早,像是禮金之類的規矩我懂得少。”年柏彥謙虛說道。
素葉一聽這話,有點心疼了,他從不在外人面前這麼說話,這麼提到他的父母……
方笑萍拍了下手,“這都好說,其實啊禮金什麼就算你給了我們,我們也會原封不動地給小葉,都一樣啊。”
“改走的程序還是要走,改守的規矩也一定要守的。”年柏彥抿唇,輕輕摟住素葉。
☆、這輩子好好愛我就行
從素冬的病房出來,方笑萍送他們兩人出了住院大廳,能看見從花園裡散步回來的病患,被人用輪椅推著,頭上戴著帽子,臉色蒼白無jīng打采。素葉身邊經過時,她似乎能感受一股死亡的氣息。
出了門,素葉便不讓她繼續送了。
停下腳步,深深喘了一口氣,才稍稍壓下心頭的滯悶,“舅媽,我聽素凱說了你們兩人的決定,舅舅的病qíng真的無法做手術了嗎?”
如果可以做手術,說明還有希望,最怕的就是,連醫生都只能給出等待和觀察的無奈結論。
方笑萍聞言這話後,抬眼看了年柏彥一下,年柏彥神qíng無異。她想了想道,嘆氣,“剛開始醫生說可以考慮手術,但後來,柏彥這不找了專家來會診嘛,專家看過檢查結果後認為病qíng已經加重了,癌細胞已經轉移到另一個肺,像這種qíng況已經無法進行手術了。唯一的方法就是化療放療,柏彥介紹的那位協和醫院的中醫專家也說了,病人接受想化療和放療,配合中醫,其實就是起到提高病人免疫力的作用,想要完全治癒已經不可能了。中醫的輔助實際上就是讓病人在臨走之前不那麼痛苦……”
說到這兒,方笑萍低頭,抬手擦眼。
胸腔里的滯悶愈發明顯,素葉覺得每呼吸一口都艱難萬分。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她問向年柏彥。
一直以來,她都認為年柏彥是無所不能的,所以在這個時候她也自私地將全部希望寄托在年柏彥身上,其實她心裡明白,自己這麼問這麼依賴不過就是想找個jīng神寄託。
年柏彥看著她蒼白的臉,抬手將她額前發別在耳後,久久沒有說話。
素葉覺得天昏地暗,啞著嗓子,“我可以把舅舅帶到國外,國外……”
方笑萍一愣。
年柏彥則輕輕托起她的臉,“舅舅的病理報告我已經傳真給國外那邊的專家了,他們的診斷其實是和國內專家一樣的。”
素葉的jīng神一恍惚,腦袋就嗡嗡的。
“小葉啊,我和小凱的意見就是不想再讓你舅舅受苦了,我在醫院這兩天不是沒看見過放療化療的病人,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遭受的痛苦。你想想啊,把人身上好的壞的細胞都給殺死了,這人能不痛苦嗎?我們打算就用中醫控制了,現在你舅舅還不知道實qíng,所以jīng神狀態還沒垮,你是做心理的,應該清楚病人的心理是最重要的,一旦真給他推進化療室,他肯定就明白自己的病qíng了,到那個時候jīng神一垮,病qíng又不能治癒,那麼接下來的日子他只能在痛苦中度過了。”
素葉惶惶,只覺得全身都冷。
突然又想到,開口,“我任職的大學有醫研部,我記得好像是聽說裡面有博士在主攻細胞移植……”
年柏彥心疼地看著她,半晌後輕輕喚著她的名字,“葉葉——”
“你說的那個細胞移植我也聽專家說了,這項技術不是能廣泛用於癌細胞治療,像是肺癌就沒辦法。”方笑萍輕聲打斷了年柏彥的話。
年柏彥嘆了口氣,輕聲道,“葉葉,相信我,只要是能想到的辦法我肯定第一時間去做。”
素葉無力點頭。
“現在你們兩個的婚期定了,這在你舅舅眼睛裡就是頭等大事了,早點結婚,也早點讓你舅舅省心。”
“放心吧。”年柏彥輕輕摟過素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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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葉執意要為舅媽拿換洗的衣服,所以晚上決定留在東四,第二天直接去醫院。年柏彥知道無法勸說她只好同意,開車送她過去。
兩人的空間很安靜,也許都是各有心思。
放了音樂,音樂聲也很安靜,不是激烈的那種。
素葉坐在副駕駛位上,靜靜地看著窗外。路況不是很好,建築物後退的速度也不是很快,車子走走停停的。
可素葉渾然不知,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想起小時候在舅舅家跟素凱打鬧的日子,想起母親離開後舅舅跟她說,別怕,還有舅舅的這句話,想起她瞞著舅舅申請了國外大學獎金學後舅舅欣慰又不舍的樣子,想起舅舅經常在家哼唱的京劇……等等這些,然後就是舅舅現在的病qíng。
令她揪心的病qíng。
她真的很怕,婚禮當天她是笑不出來了。
是啊,還有她和年柏彥的婚禮。
前方紅燈。
車子緩緩停了下來。
年柏彥轉頭看著身邊的素葉,見她始終靠著車窗一動不動,心疼了,伸手輕輕攬過她的肩,她這才反應過來,目光惶惶地對上了他。
像是驚擾了她的夢境,年柏彥眼底染上憐惜。
“葉葉,聽著,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到了舅媽家後好好睡一覺,因為你現在的狀況糟糕透了,明白嗎?”他的語氣半qiáng硬半哄勸。
素葉深吸一口氣,雖說自己怕是無法安眠,但還是點頭答應。
年柏彥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鬆手,繼續開車。
素葉這一次沒將目光移開,而是直直地盯著年柏彥握著方向盤的大手發呆,他的手寬厚有力,能帶給人無盡的希望,同時也能翻雲覆雨。
她想到了他們即將到來的婚禮。
人和人的關係真奇怪。
前一天可能還面臨著分道揚鑣,後一天就能結成連理。
認識年柏彥,像是上天註定。
從酒吧撞進他懷裡的那一刻,上帝已經按下了她和他從相逢到相戀的ply鍵,於是,他們按照上天jīng心布置好的劇qíng去走。
相識、相知、相戀,然後,在彼此磨合的時間裡產生矛盾,xing格的差異、行為標準的不同導致一次又一次地爭吵。
她以為,這一生已經無緣再跟這個男人牽手。
可心裡又自私想著,他還是在乎她的。
男人的矛盾跟女人的往往不同。
正如她,一方面不敢依附於這份感qíng,而另一方面又無法割捨這份感qíng。
等年柏彥說出他會娶喬伊這句話後,素葉才知道自己,其實再傷心再難過都好,她還是在貪婪地享受著他對她的關心,她在痛苦和糾結中享受著受他關注的那刻幸福。
所以,她無法忍受他娶其他女人。
甚至可以說,她自私地覺著,她不能得到的,別的女人也不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