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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素葉來這個地方倒是有點拯救價值的意思。
這個社會,人人都有病。
這天上午年柏彥開完會,回到辦公室問助理的第一件事就是:素醫生來報到了沒有。
女助理一臉為難,好半天憋出一句,“來是來了,不過剛到五分鐘。”
年柏彥抬腕看了一眼時間,十點二十五分。
“人呢?”他的語氣有點涼。
“正在給員工上培訓課,您上周制定的心理培訓課就訂在今天的上午十點二十。”
年柏彥皺眉,她還真是掐著時間上班。
☆、任何人都信不過
素葉的課程安排很具體,目標人群也進行了細分,公司剛入職的新員工、工作了兩年以上的老員工、組長、中層領導、高層領導,今天她所面對的是些老員工。
老員工的特點是,jīng通業務經驗豐富,擁有固定的資源,如人脈客戶等,熟悉企業文化,可缺點也是致命的,如處事圓滑無利不起早,倚老賣老打壓新員工等。
為此作為心理輔導師,素葉首先要了解他們的基礎qíng況,這個不難,只需要設置一些簡單的心理遊戲即可。不過許是這些老員工也聽聞了梁軒的事,所以對她都畢恭畢敬,如此一來溝通起來就更加容易。
不到二十分鐘,她便跟員工們打成了一團,當然,這期間沒有涉及太過專業的問題,她亦沒有擺出一副專業心理諮詢師的姿態同他們對話,中國的北方城市在心理這個領域接受能力較差,不像上海香港等地,在北京,勸說一個人去看心理醫生就等同說此人jīng神有問題。
素葉先儘量讓他們放鬆戒備,以聊天為主。
正因如此,當年柏彥無聲無息坐進大會議室時,看到的一幕是這樣的:素葉,一個專業的心理諮詢師,竟盤腿兒坐在會議桌上,那些個老員工們也各個席地而坐,嘻嘻哈哈同她打成一團,會議桌旁原本是擺放整整齊齊的椅子竟東倒西歪地堆了一地,他進來差點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年柏彥蹙了蹙眉,但還是耐著xing子看下去。
許是這群人聊得太嗨了,竟沒一人看到年柏彥,笑聲蓋住了一切,只有素葉,在不經意回頭的時候看到了他的身影。
遠遠地,坐在那兒,眉宇和鼻樑之間的線條看上去那麼嚴肅。
她沒主動上前,也沒打招呼,轉眼又重新投入到歡聲笑語當中,年柏彥觀看了能有個五六分鐘的樣子後才離開,沒驚動任何人,亦如他進來時的無聲無息。
培訓課一直到了十二點才散,員工們簇擁著素葉一同到了員工餐廳,大傢伙兒倒開始了無話不談。所謂的員工餐廳實則是以自助餐為主,工整地分為海鮮區、中餐區、西餐區、日式韓式區、東南亞美食區、水果及餐後甜點區,面積大得離譜,進來後卻無喧囂的聲音。
因為素葉是踩著點兒來jīng石的,所以她還沒來得及走行政部的程序,員工卡等辦公物品統統沒有,所以無法在這家餐廳里用餐,但員工們熱qíng,二話沒說刷了自己的卡,不消兩分鐘,在她面前擺滿了各色美食。
這個時間,其他員工們也陸陸續續吃完離開了,只有他們這邊看上去更熱鬧點。
素葉手裡抱只大龍蝦,正準備再給他們講講有趣的心理案例時,卻見原本熱鬧的環境倏然冷卻了下來,再看員工們的神qíng也變得有點不自然,原本是各個含笑的,熱qíng洋溢地等著她說些好玩的事,不曾想很快都收斂了歡笑,甚至有的已經開始端起餐盤紛紛退到了十萬八千里的位置就坐。
這個動作如同傳染般,很快的就開始了第二個第三個退散……
素葉愕然,至於嗎?她不就是抱只龍蝦嗎?
可很快她就明白,原因不在於手中的龍蝦,令員工們退避三舍的是剛剛走進餐廳的男人,他正在挑選一些簡單的中餐,高大流暢的身影想不注意都難。
“素醫生,看見中餐區那個穿淺咖色襯衫的男人沒有?”其中一位正等著逃竄的女員工碰了碰素葉的胳膊,壓低了嗓音小聲匯報,“友qíng提醒一下啊,在jīng石集團你可以得罪任何人,但絕對不會得罪他,他是咱們jīng石的總經理,隻手遮天,只是邪了門兒了,他今天怎麼還來員工餐廳用餐了?”
素葉看著那道背影,抿唇,“有那麼可怕嗎?話說他也一副不錯的皮囊,異xing們應該對他趨之若鶩而不是退避三舍才對吧?”
女同事伸手搓了搓胳膊,不知是感到冷了還是因為素葉的這番話,趕忙道,“沒錯,如果他只是個不相gān的人,多少女人的眼睛都會盯他身上,但——”她用力地轉折了一下,“我們這位總經理表面看上去雲淡風輕不動聲色,實則公司上下一點風chuī糙動都瞭然於心,做事手段腹黑老辣,jīng石有多少老臣子們都折他手裡了。聽說他剛被董事長擢升為總經理來中國區開拓市場時,董事會有不服他的人,當面頂了他兩句,結果你猜怎麼著?”
素葉眨著眼看著她。
女同事的臉近乎變形,“第二天那位老董事就主動提出了辭職,股份竟然一分都沒拿走。”
“啊?”
“可怕吧,誰都不知道短短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從那天起董事局就開始大面積換血,都是年輕的班底。”女同事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語重心長說了句,“釜底抽薪啊,再加上他是個對下屬極其嚴苛的上司,誰還敢在他面前造次?老天,年總走過來了,我、我先撤了啊,素醫生你好自為之啊。”話畢,這位女同事抱著餐盤像是只兔子似的遠離了素葉,回歸到了坐在遠處的同事群體。
素葉轉頭一看,年柏彥果然端著餐盤朝著她這邊走過來,對於其他員工們的紛紛逃竄,他似乎熟視無睹。她暗自嘆了口氣,低著頭,重新鼓弄手裡的大蝦。
很快,一個餐盤放到了她的對面,緊跟著男人也坐了下來,偌大的空間頓時有些擁擠,素葉不消抬頭也能呼吸到來自他身上的淡淡木質氣息。
“新工作還適應嗎?”年柏彥先開口,嗓音淡淡的,像是關心又像是例行公事。
“還好。”素葉懶洋洋的,只顧著剝龍蝦。
但很快,男人的大手伸了過來,奪了她手裡的龍蝦,極其自然又慢條斯理地剝著堅硬的外殼,“下午先到行政部報到。”說完這話,順便將剝好的龍蝦放到她盤裡,“早點報到也不用跟著員工蹭吃蹭喝。”
“你說誰蹭吃蹭喝?”這話令素葉不悅,聲調忍不住提高,卻敏感發現遠處的那些個員工們都悄悄注視著這邊,見這一幕後紛紛竊竊私語,當然,這一幕也包括最敬愛最嚴肅的年總為她剝了龍蝦。
年柏彥沒理會周遭的目光,拿過紙巾擦了擦手,“你的薪水比他們高,這頓飯他們請你請得言不正名不順。”
“不是什麼都要講究名正言順的,年總。”素葉毫不客氣地吃著龍蝦,蝦ròu被她咬得咯吱吱直響,“你的員工們都喜歡我,這就是我的人格魅力,這頓飯呢我是名不正言不順,但總好過某人的權威,令員工們退避三舍。”
年柏彥聽出她的取笑之意,薄唇抿起淺淺弧度,也沒多說什麼,拿過餐具開始慢悠悠地用餐,素葉瞄了他的餐盤一眼,只有三道菜,菜量很少,以清淡為主,不過竟有她最愛吃鵝肝,再看自己的餐盤裡,堆得左三層右三層,滿滿的吃食唯獨沒有鵝肝。
那鵝肝看上去煎得就外焦里嫩,很顯然是他又特意到西餐區點的。她咬著叉子,又抻頭看了看西餐區,果然是有鵝肝的,但,她沒員工卡。
無滋無味地吃著海鮮,可眼睛總是控制不住往那塊鵝肝上瞄,心中忍不住將那群員工埋怨了一圈,都為她點了這麼多的美食了,gān嘛還差幾塊鵝肝?葉很領富她。
“飯菜不可口?”年柏彥似有似無地問了句。
“挺可口的。”她使勁咬了下舌頭,又暗自深吸了一口空氣,吃不著聞聞味兒總行吧。
只是,原本愛吃的海鮮如今塞進嘴巴里如同嚼蠟,不能怪她,她對鵝肝零抵抗力。
年柏彥不動聲色看了她一眼,抿唇憋笑,見她可憐巴巴的眼神又覺不忍,清清嗓子,下一秒直接將鵝肝放到了她的盤中,“海鮮寒涼,女孩子還是少吃點,鵝肝不錯,可以嘗嘗。”
素葉的雙眼一亮,好人有好報,心想事成啊,卻又故意不以為然,“是嗎?鵝肝啊,其實我平時不怎麼愛吃的。”說完這話又生怕他收回鵝肝趕忙又補上了句,“不過呢人總要適應新環境的,嘗嘗也好。”
最後一句話落下時,大半個鵝肝已經入了她口。
真是好吃。
鵝肝做得香滑不膩,恰好的火候能夠瞬間打開味蕾,素葉吃著這鵝肝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好吃到了死一個都不知道的地步。
沒想到年柏彥所言非虛,這裡的鵝肝真是做到了頂級。
“下午報到後來我辦公室一趟。”年柏彥始終優雅用餐,卻不是沒將她láng吞虎咽的模樣看在眼裡。
“哦。”光顧著吃鵝肝的素葉也沒細問什麼事。
一塊鵝肝能有多大,三兩口進肚後意猶未盡,素葉暗自咬牙埋怨,這個年柏彥怎麼就不多拿幾塊鵝肝。
“味道如何?”
素葉悄悄舔舔唇,“還算不錯。”
“你盤裡的大多是海鮮,去拿點其他食物吧。”年柏彥將卡直接放到她面前。
“那……我不客氣了啊。”素葉是何等人,向來是有便宜就占的主兒,一把拿過員工卡歡奔著沖向西餐區,滿腦子都是鵝肝蔓延的美味。
年柏彥看著她的背影,看著看著忍不住無奈低笑,果真還是個孩子。
——————————————我是分割線小妞兒——————————————
年總與新來的心理顧問一同在員工餐廳用餐的消息順風兒就傳開了,只是一個中午時間,又被繪聲繪色描寫了一番。描寫中,他們一向嚴肅的年總破天荒為個女人剝龍蝦,不但如此,還用了自己的餐具為女人拿鵝肝,年總臉上的神qíng不再是嚴肅,而是寵溺……
當然,身為當事人的素葉是不知道轉瞬炸開的傳聞,只覺得一路到行政部員工們的眼神都很奇怪。
帶她報到的是年柏彥的女助理許桐,是個jīng明能gān的女人,連同她身上的職業裝都穿得一絲不苟,大有年柏彥親手調教的風範,當然,她不是嚴肅的,在與素葉說話時始終保持微笑,態度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