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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回國就大張旗鼓成立璽匯這家珠寶會所,看樣子是跟咱們卯上了。”老人輕嘆了一口氣,拿起拐杖起身,坐在了茶案旁,倒了杯茶後看向年柏彥感觸良多,“好端端的朋友,可惜了。”
年柏彥始終沉默,眼底是觸不到底的黑,良久後淡淡開口,“所以,紀東岩想要對付的從來都不是jīng石,他的目標只有我一個而已。”
“jīng石集團之所以能夠長久發展,是結合了年氏和葉氏的兩家股份,你,就代表了jīng石,他要敢亂來,我葉鶴峰第一個不同意。”老爺子有些激動,將茶杯重重放在案几上。
老爺子葉鶴峰是jīng石集團當家主席,與年柏彥的父親是世jiāo。年氏以鑽石供貨起家,葉氏主做零售,兩家因合作而形成深厚友誼。只是在早年的一場金融危機席捲了年氏和葉氏兩家企業,年柏彥的父親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彌留之際做出兩家資產合併的決定,年柏彥的父親死後,他的母親不久也跟著鬱鬱而終。當時年柏彥還在讀書,身下還有個更小的弟弟,如果沒有葉鶴峰的幫助年柏彥也不可能有今天。
jīng石集團是兩家公司的心血,但在名稱上不方便擬定是葉氏還是年氏。在年柏彥進入公司後決定更名為jīng石集團。他們要做的寶石和鑽石都是絕無僅有的jīng品,這也是“jīng石”二字的來歷。年柏彥是從基層做起,近幾年開始著手鑽石礦的開發,每一步都做得穩紮穩打直到引領公司上市,這也是葉鶴峰欣賞他的地方,因此將集團的全部事宜全權jiāo予年柏彥來處理,他只留主席一職落得清閒。
“紀東岩這個人我很了解,所以,放心。”年柏彥的話不多卻暗藏力量,起身為葉鶴峰添了些茶水,舉手投足不疾不徐。
“你做事我當然放心。”葉鶴峰喝了口茶,“只是紀氏有意在南非爭鑽石礦,那邊的qíng況你又不是不了解,柏彥,我老了,已經見不得那些打打殺殺的事qíng了。”
年柏彥淡淡一笑,“文明社會用法紀,野蠻社會只能用bào戾,適者生存。”他伸手,修長手指輕撫茶杯邊沿,“必要時,見點血也很正常。”最後一句話輕描淡寫,卻透著不寒而慄的殘忍。
“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世界,要爭要奪你們自己都有分寸。”葉鶴峰緩緩道,“不過啊,小玉的膽子小,你可別嚇著她。”
年柏彥的手指有一瞬的停滯,很快,又恢復一貫神qíng,他點頭,沒多說什麼。
☆、千金葉玉
細碎的地燈猶若散落地面的鑽石,葉家別墅被點綴得格外奢華貴氣。年柏彥剛進了地下停車庫,一輛車子緩緩在車位停了下來。司機還沒來得及下車開車門,葉玉便一把推開車門踉踉蹌蹌下了車,整張臉沁著醉人的紅,見到不遠處的年柏彥後,衝著他那邊走了過去。
年柏彥微微蹙眉,沒等邁步她便撲了過來,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衝著他嬌滴滴地笑著。車子裡的司機嚇得臉都白了,趕忙跑上前小心翼翼,“年先生,對不起……”
“怎么喝得這麼醉?”懷中女人一身酒氣,大半個身子近乎都掛在他身上,他只好扶住她,詢問司機的目光極為嚴苛。
司機額頭的冷汗滑了下來,沒等回答,葉玉便開了口,聲音嬌柔,整個人看上去都如一隻等待被人憐愛的貓兒,“柏彥,我去參加他的婚禮了,他結婚了……”說著眼淚便滑了下來。
年柏彥沉了沉氣,良久後無奈道,“堂堂的葉家千金,不需要弄得這麼láng狽。”
“我哪有láng狽?他結他的婚,我結我的婚。我去參加婚禮就是理直氣壯告訴他我結婚了,嫁的還是鼎鼎大名的鑽石大亨年柏彥。”葉玉含淚又噙著笑容出來,抬眼看著年柏彥,手指忍不住攀上了他的臉頰,在醉意的點綴下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動人,“這張臉,讓多少女人為之心動啊。柏彥,我發現自己每多見一次你就會多愛上一點了……”
“老劉,送太太上樓。”對於她的這番愛語年柏彥無動於衷,看向司機淡淡吩咐了句。
誰知葉玉卻將他摟得更緊,仰著頭眼淚又下來了,“為什麼我最先遇見的不是你呢?如果最先遇上了你,我一定愛上的是你,這麼多年我也不會痛苦……”
“葉玉,你心臟不好,該回房好好休息了。”年柏彥耐著xing子道。
“你為什麼不陪我回房間休息呢?柏彥,今晚你不要走好不好?”葉玉的手臂緊緊摟著他不放,一張小臉沾染了淚水,任誰看了都心生憐惜。
可年柏彥的臉色肅了下來,將她的手臂拉了下來,略微壓低了嗓音,“乖乖上樓休息,別再鬧了。我們已經說好的。”
“柏彥——”
“老劉。”年柏彥低喝了一嗓子。
司機老劉趕忙上前攙扶住葉玉。
“別驚動了老爺子,叮囑徐阿姨給太太煮碗解酒茶。”年柏彥簡單命令完後便走向了車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柏彥!”葉玉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身形有些踉蹌。
“太太,您還是上樓好好休息吧,否則年先生會不高興的。”司機老劉趕忙上前攙扶,苦口婆心輕聲勸說。
他是葉家的老司機,雖說心疼自己家的千金小姐,但也不得不依著年柏彥說話。年柏彥是葉家的乘龍快婿,卻在jīng石集團有著不可忽視甚至可說一手遮天的權力。大小姐葉玉與年柏彥的婚禮辦得十分簡單,只通知到了商圈的人,名義上說是不願大肆鋪張,實際上他卻眼亮,這場婚禮未必是天作之合,他們兩個太相敬如賓了,至少,年先生是這樣。
輕嘆一口氣,老劉近乎是連哄帶勸才把葉玉扶進了電梯。
☆、上帝安慰獎
從丁司承那出來後,素葉便漫無目的地走著。
趕時間是假的。
與人有約也是假的。
落荒而逃才是真的。
夜色遮住了她的神qíng,鞋子觸地的聲音寂寥孤獨。素葉向來喜歡獨來獨往,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了一個人的旅行,只是這次毫無目的的獨行倒有些傷感了。
直到腳踝骨累到酸痛,她的腳步才停了下來,不由啞然失笑,她竟徒步走到了東直門內大街。
這裡素來熱鬧,到了晚上也不例外。
不遠處的噴泉隨著爵士樂的節奏搖擺起舞,大片大片的水光被高高佇立的來福士霓虹燈映得如煙火般鮮亮,有歡聲笑語的歌舞聲,這裡一入夜幾乎是娛樂的天堂。
素葉忍不住走近噴泉,輕輕仰面,她的臉頰有那麼一瞬分外寧靜,看著一串串騰起的噴泉,jiāo織著五光十色,有水汽噴濺到了她的臉頰,在這漸漸進入酷暑的夜晚倒平添了一絲涼快,這一刻她竟感覺不到孤獨了。
有嬉鬧聲跌入了耳朵,是幾個腳踩單排滑輪鞋的年輕人,他們相互賽著勁兒飈技,其中一個孩子似乎是新手,一時掌控不了方向衝著素葉這邊就飈了過來,等素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是來不及,瞪大雙眼,兩隻腳像是被釘在地上似的一動不能動。
千鈞一髮之際,她只覺得有一隻手臂倏然qiáng行將她摟了過去,緊跟著一隻大手擋在了她的面前,水光與燈光jiāo織成了美侖的華彩,映得這隻大手骨節格外分明,那個失了方向的男孩兒也被這隻大手順勢扯到了一邊,一個扭轉使這個男孩兒也免於被撞的可能,男孩兒滑輪鞋一轉,衝著這邊打了個抱歉手勢又飆遠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短短几秒鐘而已。素葉跌進了一尊結實寬厚的懷裡,呼吸之間是淡淡的甘冽木質氣息,好聞到了熟悉,她從余驚中反應過來,驀地抬頭,就這麼不經意地與男人過度深邃的眸光相撞一起,如此近距離,男人臉頰英挺線條更立體清晰。
“沒事吧?”男人先開了口,低醇的聲音伴著周遭曼妙的爵士樂異常好聽,如從森林中撫落的清風,淡淡涼涼地落於她的頭頂臉頰,令人身心愉悅。
也可能,是因為有了音樂的點綴,他的嗓音才聽上去不那麼嚴肅。
“沒事。”多麼熟悉的橋段,在那晚兩人看片子時她看到吐也曾發生過這麼一幕,她似乎與這尊胸膛有了不解之緣,卻還是無法擺脫這道低沉嗓音的蠱惑,意識也跟著昏昏沉沉的,輕聲脫口逸出了句,又頓了頓神qíng轉為由衷,“謝謝你,年先生。”
拍電視劇啊?還是上帝實在看不慣她一個人自艾自憐,竟能讓她在這麼個偌大的北京城與這個男人相遇,還如此地“英雄救美”式,看來上天對她還算不薄,最起碼能在她qíng緒低落的時候給個安慰獎。
“你一個人閒逛。”年柏彥沒馬上放開她,低頭凝著她的臉,這一刻的嗓音聽上去有些柔和,像是句問話,卻又透著太多肯定。
從葉家出來,他原本是打算回公司,經過東直門等紅燈的時候隱約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道影子很寂寥,四周都是夜色籠罩下的喧囂,只有她無聲無息地那麼安靜,靜靜地四處張望,靜靜地漫無目的地走著。
她的影子太多靜謐,太多思緒裊裊,似乎與這都市夜生活格格不入,可又那麼輕而易舉地吸引了別人的目光,自然,也包括他的。
☆、你的義務
他原本也只是看看,沒想過要下車打破她的寧靜,直到看見她走近噴泉旁邊時,直到看見她仰面感受水光的洗禮時,他覺得,內心深處也像是有chūn水緩緩融化。今天的她穿得簡單休閒,素白色亞麻上衣搭配泛白做舊處理的松腿牛仔褲,長發束成馬尾頭戴醬紅色鴨舌帽,這一身看上去如她的名字般素淨,只是,她的那張小臉在華彩的襯托下看上去更是蒼白。
他從沒見過她穿得這麼休閒的時候。
綠燈亮了,他意外地將車子轉了個方向停在了路邊下了車,這倒是他頭一次如此臨時起興。
“法律上有規定不讓一個人閒逛嗎?”素葉淡淡勾唇,又因察覺出兩人的姿勢引來太多關注的目光便從他懷裡脫了身。
懷中柔軟不再,只在手指上殘留了一絲芳香,不知怎的,年柏彥原本滿滿的qíng緒像是突然少了一塊兒似的,他收回了手,唇色又一貫的平靜,“這場偶遇在你眼裡倒成了必然了。”
素葉抬手撫了撫帽子,輕嘆一口氣,“從去年的財富報告中的結論得知,北京有17.9萬名千萬富翁,是中國千萬富豪最集中的城市,所以,我能跟年先生你這位身價也許不止千萬的富翁偶遇也不算太意外吧,畢竟這種相遇的機率還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