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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有這麼一份協議書,冰冰冷冷的,他沒有多說一句話,哪怕,一句她最期待聽到的“葉葉”這個稱呼都沒有。
素葉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唇角划過苦澀的笑,另只手卻緊緊攥著離婚協議書,痛,划過心頭。
方笑萍從屋裡出來了,素葉鬆了手,輕輕闔上了文件。
“現在夜裡還涼著呢,趕緊回房吧。”方笑萍將一件羊絨披肩披在了她身上,輕聲勸阻。
自從年柏彥被判了之後,素葉始終還是住在四合院裡,多少次素冬和方笑萍想要她回家去住,她都拒絕了,她說她已經習慣住在這裡了。
素葉畢竟是個孕婦,方笑萍不放心也就跟著過來了。
羊絨披肩搭上身的時候,有溫暖很快席捲全身,可上面,就只有她的氣息,沒了那個好聞的木質香……
輕輕點頭,素葉緊了緊披肩,將協議書捂在了懷裡,跟著方笑萍回房了。
月色越發淡了。
只有一抹蒼白落在了搖椅上,搖椅輕輕晃動著,然後,漸漸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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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東岩來探視年柏彥的時候,監獄大門外的迎chūn花開得正濃。
相比年柏彥的簡衣簡服來說,紀東岩穿得可謂是西裝革履,但雖是如此,年柏彥的眼神異常平淡,沒有其他囚犯看上去的憔悴不堪。
“年柏彥,你沒我想像中過得那麼糟啊。”紀東岩朝前探身,仔細打量了年柏彥一番,最後嘖嘖說道。
年柏彥的笑容很淡,“我是不是應該在你面前痛哭流涕才叫糟糕?”
“如果連你都能痛哭流涕,那我可要跟這裡的頭兒好好理論理論了,我可不想白花我的錢。”紀東岩哼笑道。
年柏彥殺人入獄,自然要跟一般的囚犯分開關押,但同時的,他周圍的全都是重犯。在法院判了刑後,紀東岩見大勢已去,便二話沒說掏了不小的一筆打點了監獄上下,上到管事兒的,下到一個廚房的廚子,更重要的是那些獄警,每一次他來都不少好處給他們,目的就是避免沒必要的bào力現象。
“算我欠你的,等你下次進來了,我也會散盡千金來還你。”年柏彥似笑非笑。
“呸呸呸!年柏彥,你說的那叫人話?”紀東岩臉色一變,趕忙吐了三口。
年柏彥哭笑不得。
“哎,聽說你現在都到廚房幫著做菜了,你牛啊。”紀東岩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他。一般來說,入獄的人每天都會到廚房幫忙,但都是做很重的體力活,拎泔水倒泔水,扛菜摘菜洗菜等等。那麼多人的伙食,物料當然不少。
當然,除了做這些事外,還有其他很多的重活需要他們去做,甚至還有在大工廠做衣服的時候。因為有了打點,其實年柏彥的工作量可以減輕,但他還是一樣跟他們去做,他們做多少他便做多少,有時候會做得比他們更多。
紀東岩不知道他這麼做是想表現好點爭取早些出獄,還是讓自己更忙碌沒空思念該思念的人。
後來他就聽說年柏彥被廚房特意請去做菜了,這著實讓紀東岩大跌眼鏡。緣於一次年柏彥的幫忙,那天他正在摘菜,廚房的廚師心臟病犯了被送進了醫院,人手不夠的qíng況下年柏彥便說自己會做菜,可以臨時頂一頂,管事兒的見時間也不夠了,便同意。
豈料那一頓不但讓獄友們吃著láng吞虎咽,就連工作人員都讚不絕口,從那天起,年柏彥就到廚房幫忙了。
剛一開始時,紀東岩也好,還是其他兄弟也罷,都很擔心裏面會鬧事,監獄是什麼環境誰都心知肚明,當時葉鶴城和阮雪琴被抓入獄後,要不是年柏彥重金打點,哪會這麼相安無事?尤其是葉鶴城,如果不是預警幫忙,他非被打死不可。
所以紀東岩他們很擔心年柏彥會在裡面有危險。
但危險的事qíng沒有發生,這讓紀東岩很是放心。後來也陸陸續續聽說,年柏彥在服刑這段時間裡從不張揚,不出風頭,他只是很安靜地做自己的事。當然也有過來主動找事兒的人,但貌似最後都被他巧妙化解了。
因為紀東岩算是探視得比較頻繁了,每一次他來,最擔心的就是看見年柏彥掛彩,但每一次他都平常如故。
再再後來,紀東岩也聽獄警說,這段時間其實年柏彥幫了不少獄友,可能是他xing格沉穩淡定,能壓得住事兒,很多獄友有了困難也喜歡找他,再加上他做菜又那麼好吃,很顯然的,大家都喜歡跟他接觸。
紀東岩簡直望塵莫及。
這是來坐牢的還是來做好人好事的?
“還行吧,主要是我難以下咽別人做的東西。”年柏彥看上去很是輕鬆,笑了笑,“要不然你晚上留下來嘗嘗我的手藝?”
紀東岩挑眉,“跟你住一個房間?”
“你砸了那麼多錢下去,房間很寬敞,住得下你。”年柏彥開著玩笑。
紀東岩打了個激靈,“這種福我可享不起。”
年柏彥淡淡笑著。
“問個事兒唄。”紀東岩掃了一眼獄警,見他沒注意,便壓低了嗓音問。
年柏彥看著他。
紀東岩盯著年柏彥,很是認真地問,“你說你吧,英俊不凡的,你跟我說實話,有沒有男的對你想入非非的?還有,監獄裡真有保不住桔花的主兒嗎?”
年柏彥見他如此認真的神qíng,剛開始還以為他是真有什麼大事兒呢,一聽問了這麼個不著調的問題後一臉的無語加無奈,他沒回答,起身對著獄警說,“時間該到了吧?”
獄警還沒等回答,紀東岩就趕忙說,“別別別,我這不就是好奇嗎?時間還沒到呢,坐下坐下,敘舊不就是瞎聊嗎?”
☆、葉靜好
“如果你真的好奇,隨便犯個事兒可以進來試試。”年柏彥重新坐回椅子上,淡淡地給出“合理化”建議。
紀東岩笑得燦爛,“我還是喜歡做攻。”
年柏彥沒搭理他的胡言亂語。
“你慶幸我給你打通了關係吧,要不然以你這麼個qiáng勢的人,一旦成了受,你還不得上吊自殺?”
“紀東岩,從這個門走出去別再來見我。”年柏彥語調風波不驚。
紀東岩趕忙做投降狀,收回吊兒郎當的模樣,恢復認真。
“行了行了,今天來是告訴你件正事兒的。”
年柏彥等著他說下去。
紀東岩的神qíng看上去有些嚴肅了,他看著年柏彥,問,“年柏彥你瘋了吧?為什麼要跟素葉離婚?”
這才是他來這兒的正經兒事,如果不是見到了素葉,他壓根就不知道年柏彥寫了離婚協議書。
氣氛一下子就僵冷了下來,連同年柏彥的神qíng。
“她簽了嗎?”年柏彥淡淡問。
紀東岩瞪著她,“如果不是她去找了公司法務,法務又好心地將這件事告訴了我,我壓根就不知道你能gān出這事兒來。”末了,他沒好氣地說,“她簽了,律師那邊已經公證了。”
年柏彥斂下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qíng,輕輕點頭,“簽了,就好。”又很輕地補上了句,“這樣挺好。”
“挺好?年柏彥,我看你是坐牢把腦子給坐壞了吧?什麼叫簽了挺好?你不知道她……”懷孕了這三個字差點就從紀東岩口裡禿嚕出來,瞬間素葉的警告砸過腦子,他猛地剎住車。
年柏彥抬眼看他。
“你不知道她有多愛你嗎?”紀東岩改了口,痛心疾首,“你這麼做,簡直是傷了她的心。”
年柏彥神qíng寂寥,說,“暫且不說妨礙公務,教唆殺人、雇兇殺人哪一項拎出來不是重罪?也多虧了你們請來的律師團,法院只是讓我服刑四年。四年對於我來說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我已經很知足了。但對於素葉來說,四年是意味著漫長地等待,意味著要整整四年面對別人的指指點點,就算我出來了,她也永遠是被扣上罪犯太太的頭銜。這個社會太浮躁了,別說四年,就是四個月四天都會改變太多的事。素葉跟著我太苦了,我不能再這麼拖累她。”
“你還真是大義凜然。”紀東岩不悅地看著他,“只是四年而已,你怎麼知道素葉不願意等你?年柏彥,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以為是,總是不在乎別人的想法。你只是坐牢四年而已,四年,又不是四十年!”
“她現在正值女人最好的年齡,早點離開我也早點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年柏彥深吸了一口氣,再輕輕吐出時胸口有點疼,“我的人生已經有了污點,還要拉著她跟我一起遭人非議嗎?如果以後我們幸運地有了孩子,你讓孩子以後怎麼面對世人?難道要跟他說,你爸爸曾經是坐過牢的?東岩,這麼多年來,我為了保護年家的聲譽做了太多的事,我累了,所以再也沒有力氣為了保住我自己的聲譽做些什麼了。”
紀東岩何嘗不明白他的心qíng,但聽著還是很煩躁,“你就那麼忍心看著素葉再嫁他人?”
“一段愛qíng,有相濡以沫,也有不求回報。我跟素葉相濡以沫過,但當我無法再給她這樣的生活時我願意不求回報。東岩,我不能太自私,四年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也許不算什麼,但對於女人來講就太殘忍了。我不想放手,但也不得不放手。只要我知道她過得幸福,一切都值了。”
紀東岩重重嘆氣,皺著眉頭,“年柏彥,你真他媽的是個王八蛋!”
年柏彥微微抿唇。
“不過,人素葉也不願意跟你這個王八蛋繼續扯下去了,她一次次見你,你一次次避而不見,早就傷了她的心。她來找我,當著我的面兒簽了字,生了法律效益,其實她就是想要通過我來告訴你,她恨你。”紀東岩一想起那一幕就心驚膽戰的,他從來沒見素葉的神qíng那麼絕望而平靜過。
年柏彥勉qiáng地扯過笑容,好半天才喃喃道,“恨我……總比等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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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天兒就熱了。似水年華,時間流逝不著痕跡。
林要要生了。
正正好好6斤的千金,順產。
生產讓林要要耗盡了所有力氣,孩子生下來的瞬間,她就累得昏了過去。這可嚇壞了葉淵,之前經過醫生同意,他是要進產房陪著林要要生產的,醫院其實也挺主張這麼做的,目的就是讓丈夫親眼目睹妻子有多辛苦。
按照當時的方案,葉淵是要親自為嬰兒剪臍帶的,為此,他特意請了假反覆地練習多次,就是為了能給孩子打個漂亮的肚臍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