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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許桐驚叫了一聲,一改平日的冷靜。
“准、准生證?”最後一個字近乎變了腔調。
年柏彥微笑地看著戒指,不過更像是透過戒指看到了素葉那張狡黠美麗的臉,唇角的笑容愈發地深刻,“我可不想讓我的孩子一生下來成了黑戶。”
許桐差點咬了舌頭。
孩、孩子?
正詫異間,桌上的電話響了。
許桐見年柏彥的心思全放在戒指上,趕緊上前拿起電話。
電話那端有點著急,許桐說了句,您稍等。
然後扣住話筒,壓低了聲音,“年總,是葉淵。”
年柏彥伸手接過了電話,剛“餵”了一聲,那邊葉淵的聲音像是霜打的茄子,憔悴嘶啞,“柏彥,你來趟葉家吧,葉家,出事了。”
年柏彥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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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24號,很晴朗的一天,北京沒下雪。
墓園裡gān淨得令人想哭,空氣中還搖曳著白jú的氣息,可在素葉聞上去,只有死亡和安息的氣息。
她很少來這裡,因為,就算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無法釋懷,無法與墓碑上的照片笑容相對。
這一天,她還是獨自來了,沒有年柏彥,因為他一整夜都沒有回來,怕是在處理葉玉的事吧。所以,他壓根就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也不知道每一年的今天,她都會在母親的墓碑前度過。
☆、怎樣去原諒一個人?
安靜的墓園,就像遺世的空間,明明是身處這座城市,卻有著與這座城市處處喧囂和浮華格格不入的靜謐,聽不見車來車往的聲音,似乎連空氣都清淡了很多。
死者是應該安息的,所以素葉這次抱著大束的馬蹄蓮來到母親墓碑前時也放輕了腳步,生怕會擾了母親的清夢。
從小到大,素葉來這裡的次數屈指可數,幾乎是每年來一次,每次是她的生日,她母親的忌日。她不敢來這裡,因為只要看到墓碑上的那張照片,她就要不得不面對母親已經離開的事實。
她喜歡自欺欺人,這是打小就落下的毛病。
就如小時候完不成旋轉木馬時她坐在板凳上閉著眼,仰著頭迎著陽光,幻想著自己正騎在木馬上一圈圈地在陽光下旋轉。所以她愛上了鄰居家的小木馬,那隻小小的木雕的擺件。
母親很不理解她為什麼會對個小擺件qíng有獨鍾,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然後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小秘密,不說給任何人聽。
又再如,她以為不來墓園,就可以假裝母親還在。
素葉在母親的墓碑前停住腳步。
照片下,已經有了一大束的馬蹄蓮,安靜地躺在那兒,就像是靜靜地在素秋的懷抱中綻放似的。陽光下的花蕊有些許枯huáng了,花瓣的卷邊兒已有了死亡的味道,只是,從包裝的jīng細程度不難看出探訪者的用心。
能知道母親喜歡馬蹄蓮的人,除了她,就只有他了。
素葉孤零零地站在那兒,懷裡緊緊勒著花束,緊抿著唇盯著墓碑上那束鳩占鵲巢的馬蹄蓮。冬日雖燦,風起卻寒,chuī亂了她的長髮,地上的枯葉嘩啦啦地從她大衣的衣腳掃過。
她眼底的悲哀無法匿藏,那些深刻在腦海中的記憶一樁樁一幕幕地呈現,像是一顆顆毒瘤似的,平時看似銷聲匿跡,實則病毒暗自擴撒。
人們往往喜歡忘記痛苦的,記住幸福的,可她恰巧相反,從小到大折磨她的就只有痛苦,那些個快樂也好,幸福也罷,似乎總是跟不上她痛苦經歷的節奏,無法將其取代。
素葉走上前,彎身拾起那束馬蹄蓮,一甩手,枯萎的花朵便掙脫了jīng心的裝束,四散在寒風之中。她蹲身下來,將自己懷中的一束馬蹄輕輕放在墓碑前,抬眼看著墓碑上笑容正嫣的母親,“是他來了吧?”
回答她的永遠都是沉默。
素葉深吸了一口氣,方才緩解了眼睛的酸脹。
拿出一條手帕,抬手輕輕擦拭著墓碑上的照片。
“您從來沒跟我說過您恨過他,就算當初他最終還是選擇了他的事業,選擇了他的家族。”素葉小心翼翼地擦著,瞳仁深處是炸開的痛苦。
“所以我不明白,當他沒有履行他的承諾,成了徹頭徹尾的感qíng背叛者後,您為什麼還要為這種人鬱鬱寡歡。您是愛著他的,可他值得嗎?”
素葉收好手帕,坐在墓碑前,靜靜地與母親說話。
“我還是無法原諒他的。”
風,chuī淡了她的聲音,令其聽著愈加地哀怨。
“可能……”她斂下睫毛,遮住眸底深處的寂寥,“我不知道怎樣去原諒一個人。”
說到這兒,素葉又淡淡笑了,迎著光亮凝著母親的笑容,“沒有學會您這點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也不知道怎樣去原諒一個人。如果愛一個是付出的話,那麼原諒呢?是容忍?是忘記?還是,釋懷?”
可她無法釋懷。
因為葉鶴峰最終的選擇,導致她的母親臥病在chuáng。她不是不記得母親離開的那天,甚至她到現在還記得那天的天氣,連空氣中的味道她都無法忘記。
那一天,空氣中是甜甜的奶油蛋糕味和死亡味膠著黏合。
因為,那一天是她的生日。
也因為,那一天是她母親離開的日子。
她是多想跟母親一起許下生日願望,一起chuī滅蠟燭啊。
但,將最後一根蠟燭chuī滅的人只有她。
那燭火熄滅的瞬間,母親的頭就靜靜地靠在了她瘦小的肩頭上,一動不動,那隻跟她一起握著刀叉手緩緩滑落。
她沒有哭,只是顫抖著小手輕輕挽過母親那隻gān枯的、毫無知覺的手,小聲地說,媽媽,您還沒祝我生日快樂呢,先別睡呀……
其實chuī到最後一根蠟燭的時候她就知道母親已經離開了,因為chuī蠟燭的氣流只剩下她的,小小的,微弱的,毫不起眼的。
可她寧願相信母親是睡著了。
一直睡到了現在。
素葉期待自己的生日,因為母親說,她的出生是上天給母親的最珍貴的禮物。
素葉又痛恨自己的生日,因為這一天,上天帶走了她最珍貴的禮物。
墓園蕭蕭。
素葉的眼眶紅了又紅,濕了又濕,始終不肯落下一滴眼淚來。她想告訴母親的還有很多,例如她遇上了年柏彥,雖然前方障礙重重,雖然她在學習如何去愛一個人時愛得磕磕碰碰,但她還是想愛下去。
又例如她想告訴母親,她也已經做了母親。
那個小小的生命正在她肚子裡孕育著,成長著,她不知道自己會是怎樣的一個母親,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個合格的母親,但她要感謝她的母親,能將她帶來這個世界,即使恨著痛著,也是有收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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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聖誕節jīng石有假期,所以林要要睡了個飽覺後,中午剛過,就簡單收拾了一下出門了。
趕到方笑萍家時是下午三點多鐘,素冬正在廚房忙活著,方笑萍給開的門,一下子就擠進來一個大蛋糕。
“我說你這丫頭,怎麼拎這麼多東西啊?搶超市去了?”
“阿姨您快搭把手。”林要要真是恨不得把超市都搬回家了,大包小包得進了屋。
方笑萍趕緊上前把東西接過來,放下,“這得花多少錢啊?家裡都把小葉過生日的東西買回來了。我要是知道你去買東西就不讓你來了。”
“您不讓我來我也死皮賴臉地來。”林要要笑著,又衝著廚房裡的素冬打了個招呼,然後環顧了下四周,詫異,“小葉還沒回來呢?”
方笑萍嘆了口氣,“是啊,也不知道今晚咱們這麼大張旗鼓得會不會惹得她不高興,這孩子每一年從素秋那回來都不開心。”
“人總得往前看啊。”林要要安慰著方笑萍,給她打氣。
“我早好多天就跟小葉打好招呼,說來這兒一起吃飯,她都知道,而且也同意了。這說明什麼?說明了她已經想要往前邁步了。再說了,她現在可還有愛qíng的力量在支撐著呢。”
方笑萍點點頭,“也是這個理兒,你說愛qíng我倒想起一事兒來,要兒啊,關於葉玉是同xing戀的事兒真的假的啊?”
林要要一臉的為難,“其實吧,我也不知道這事兒是真是假。”
“我看著不像是假的,要不然依照阮雪曼那脾氣,早就像詐屍似的蹦出來跟記者理論了,還能這麼消停?”方笑萍嗤鼻冷笑。
林要要聳聳肩膀沒說話。
“真叫一現世報啊,以前吧我還老說這老天爺怎麼這麼不公平啊,這麼不長眼呢?趕明兒啊我還得去寺廟裡拜拜,收回我之前跟各路神仙嘀咕的那些話。誰說老天爺不開眼啊?阮雪曼的報應這不就來了嗎?之前拽得二五八萬似的,釣上個金guī婿就覺得自己怎麼地了,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閨女喜歡的是女人吧?哎呦喂,瞧瞧那些照片兒拍的呀,那叫一個寫真,一件衣服都不帶給穿的,倆大閨女光溜溜地在chuáng上gān那事兒,真叫一個丟臉。”方笑萍這下打開了話匣子,許是憋了一肚子的幸災樂禍終於可以一吐為快了。
林要要聽著這話有點尷尬。
方笑萍吐沫星子亂飛,兩隻眼睛因興奮擠出來的光芒堪比鑽石。
“我覺得還不如我們家的小葉,是,同樣是艷照,但我家小葉xing取向正常啊,照片裡再怎麼著都是一男一女,符合自然規律、人xing根本。她家葉玉呢?那叫違背人xing道理和生理的自然規律,違背了人類社會傳宗接代的優良傳統,說不好聽的,這要是在古代會被當成怪物被火燒死的。”
“行了行了。”素冬從廚房裡走出來聽到了這番言論,無奈地勸說,“你也留點口德,兩個孩子都沒結婚生子呢。”
“嘿,我說的是事實,又不是造謠,現在這件事多火呀,還不興我發表言論了?國家可提倡言論自由啊。”方笑萍心qíng不錯。
素冬指了指她,“就你這張嘴啊,說的話都能把人氣死。”
“我們聊天呢,忙你的去,沒事兒搗什麼亂啊。”
林要要及時打住了方笑萍和素冬的拌嘴,輕聲問道,“阿姨,您現在還反對小葉和年柏彥嗎?”
方笑萍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想都不想就擺手,“現在都真相大白了,那個年柏彥就是沒結過婚,我gān嘛還反對?再說了,他可是當著我的面兒保證會娶小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