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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的手法,和邢婉簡直如出一轍,怪不得她倆是母女,天生的。
說不定邢婉當初搶易紹天,也是柳眉獻的計謀。
只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她被搶了男人,得到了另一個更好的男人;而她家老太太就不走運了,被搶了男人卻換了一場九死一生的輪迴,背負了十三年的痛苦,還有,終生的遺憾。
“留下那隻好用的手,然後,遠遠地離開京都。”冷冽得如同寒冰的話語,從邢爺輕啟的嘴裡吐了出來,而他銳利的視線一瞬不瞬的盯著宣姨。
斬手?!駭!
一時間,他的話如同一枚炸彈,在宣姨的耳邊炸開。
“烈火,我都老了……”宣姨面如死灰。
“你要相信我,這是我能為你所做的那些孽想到的最為輕鬆的處理……把你腦子裡作的孽,都歸罪到了你的手……還不好麼?”
男人的面上沒有表qíng,但是連翹從他的聲音里聽得出來,他心裡非常非常的難過。
宣姨望著閻王般冷冽的侄子,全身發冷。
想哭,卻哭不出聲兒來。
嘲諷地掀起唇,邢爺突然又補充了一句,“其實,我媽什麼也沒想起來……而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一切全都是你自己說的。”
心裡猛地一窒,宣姨怔愣著,下一秒,整個人抖動得像如同一片兒秋天的落葉。
“你,你們合起伙兒來騙我?”
“這不是你喜歡用的招兒麼?”
淚流滿面的小久姑娘,可憐巴巴地將腦袋埋在謝銘誠的懷裡,任由他順著她的後背,她沒有哭出聲來。
不過,很顯然的,她不會為宣姨求qíng。
事qíng,已成定局。
一段跨越了三十多年的過往,在撥開層層迷霧之後,如同一張齷齪不堪的大網,壓得院子裡思維還算清晰的眾人,有些透不過氣兒來……
可是,既然有再多的痛恨,再多的冤屈,也已經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於事無補。
院子裡,夜風拂面,接著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幾個人,如同木製的浮雕般怔坐著。
宣姨如同被宣布了死刑的囚犯一般,緩緩轉過視,淚眼落在那窗雕花的木窗上。視線里,她似乎看見了曾經在這個院子裡恣意揮灑著青chūn的小姑娘,還有恣意歡笑著的兩個小姐妹,她倆在這院子裡歡笑著奔跑啊。
奔跑……
她突然想:如果當初,她沒有做出這樣的選擇,那結果會不會不同?
……
過了很久,似乎又是一次輪迴的世紀之後,邢爺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夜的沉寂。
看著號碼,他皺了皺眉,接了起來。
“什麼事兒?”
靜靜地聽完對方的話,只見在大家的注目里,他突然起身bào跳如雷地低罵起來。
從他的口氣里,大家聽得出來,電話那邊兒的人是他老爹。
連翹知道,他脾氣再橫,再沖,也從來沒有對自己的老爹爆過粗口。
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能把他氣成這樣兒的事,是什麼?
狠狠地掛掉電話,他別開了臉,目光也移向到扇雕花長木窗,沉聲對眾人說。
“我媽,醒了……”
“醒了?”
醒了是什麼意思?她走的時候不是本來就醒著的麼……
“她恢復記憶了,什麼事兒都想起來了,氣得暈厥了過去……現在,老頭子正把人往醫院送。”
想起來了?!
怎麼面對妹妹背叛,丈夫又迎了另外的女人進門?
——★——
醫院的急診室,燈光如晝。
走廊上,來來回回的醫生和護士小姐們腳步不停的忙碌,醫院的院長也被一通緊急電話從被窩裡挖了出來。
大晚上的,神經都繃緊了,醫院裡有些嘈雜,可嘈雜聲里,卻又十分有序。
十分鐘前,醫院裡送來了一個特殊的病人,醫院的領導班子都到齊了,一個個噤若寒蟬地前前後後伺候著,醫生護士們自然都得進入緊急狀態,小心翼翼的奮戰。
於是,一番緊急救治後,病chuáng上蒼白著臉,手背上輸著液體的沈老太太,緊闔的雙眼終於睜了開來。
醒了,目光不動,眉頭緊鎖著。
坐在病chuáng頭的邢老爺子抿緊了唇,伸出手去牢牢地握住她輸液那隻手,包裹在自己的手裡,輕輕的摩挲著。他記得她最怕輸液的,她總說,手會痛,會麻,還會冷。
她沒有拒絕,因為這沈老太太現在,壓根兒就像一個木偶似的。
不看他,也不理會他的動作。
他看著她,目光悵然若失:“雅如,你好點兒了嗎?”
雅如……
雅如……
不知道他說了多少話,喚了多少遍之後,她布滿紅絲的眼睛,才漸漸的浮上了一層水氣。
老頭子的心,cháo濕了,伸出手來,想去替她擦眼淚。
一觸之下,老太太瑟縮了一下,別開臉,冷聲說。
“你走吧,我已經不怪你了,我以後跟著兒子過,姑娘也有了可心的人。這輩子我沒有什麼遺憾了。”
邢老爺子眼瞼一陣顫動。
這是她這麼長時間來,和他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可是,她現在的樣子,讓他心裡更是一陣緊似一陣。比起十三年前,她對他的態度,看著似乎好了不少,其實那距離,那冷漠,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這些年,她受的傷害太多,哪能是那麼容易彌補得了的?
老頭子也懂。
他看著她,目光有些貪婪地看著她的樣子,竟然捨不得移開視線……
他知道,老妻這一輩子,都砸在了他自己手裡了。
他愛她,卻沒有保護好她。而他何嘗又好過過一分一秒?如今,他唯一的願望,不過是在他的餘生里,能好好照顧她罷了。
虔誠的握著她的手,他聲音哽咽:“雅如,我們都快要錯過一輩子了,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不用了。”沈老太太不動聲色,不抬眼,也不望他,神qíng相當冷漠。
接下來,無論他說什麼,她始終一言不發,三不政策,貫徹得相當徹底,壓根兒就當這老頭子是個隱形人。
靜謐的時間,流逝著。
在這對曾經恩愛準備共度餘生的老夫妻身上,一分一秒過得都是那麼的艱難。
幾十分鐘後,接到電話的連翹四人急匆匆地從邢家老宅趕了過來。
一進門兒,望著病chuáng上的母親,邢爺滿臉焦急不已。
“媽,你怎麼樣了?”
小久姑娘更是直接就哭了,“媽……”
作為兒媳和女婿,連翹和謝銘誠站得稍微遠了一點兒,畢竟那都是有著血緣關係的一家人。可是,望著病chuáng上一動不動只是沉默的老太太,他倆心裡也是萬分的酸楚。
火哥說得對,其實她想不起來才是好事兒,可是,她到底還是恢復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