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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嚨一梗,她不由得有些哽咽,語氣中透著濃濃的擔心,“火哥,你出了好多血,你還好吧?”
一把將她摟緊了一些,邢烈火有些煩躁。
“別他媽亂摸。”
聲音霸道,不容置喙!
“火哥……”
低低喚了一聲,卻說不出話來,腦子裡的畫面開始定格,她錚亮的兩隻眼睛望著他,四目在黑夜裡相對,不太看得清楚,但彼此都知道,他看著她。
呼吸jiāo織!
眼睛功能的qiáng大,在於它們會慢慢地適應黑暗,過了一會兒,那光線似乎有些斑白了,她隱隱看到他唇邊似乎還帶著笑,同時也看到了他手臂上大大小小的車窗碎玻璃片。
還有看不清顏色的液體隨著那些玻璃往外流淌了出來。
一定很痛吧,可是他卻哼都沒有哼一聲!
瞳孔一縮,心臟有一種驟停感!
可是,連翹她到底不是普通的妞兒,驚魂未定之下,她死死盯著那些個玻璃碎片兒思忖著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拼命控制著自個兒還在發抖的手,她努力地回想教官教過的那些急救措施。
可是……
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真的很想罵娘!不對,是罵自己!她的成績不是很好麼?她不是什麼都學會了麼?為什麼現在腦子裡都亂成了一團?第一步該怎麼做?接下來該怎麼做?老天作證,她想冷靜的,很想很想。
但因了這個傷員不是別人,而是邢烈火。
連翹,你真沒用。
怔怔地望著看上去越來越虛弱的男人,她聲音裡帶著罕見的顫抖。
“火哥,快告訴我,我該怎麼替你包紮?快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猛然又咳了一聲,邢烈火低笑,“多大點事兒……大不了殘了唄……”
“不……”
只是想想那個,她就覺得特別的心疼!
他怎麼能夠殘疾?他是那麼驕傲的英雄,要是失去一條胳膊一條腿,或者一輩子都只能坐輪椅拄拐仗,他還是邢烈火麼?
看到她緊張自己,邢烈火心裡很舒坦,就連那疼痛似乎也減輕了不少,“怎麼,怕我殘了給你丟人?”
渾身一抖,她拼命咬著嘴唇,冷靜,冷靜!
“有了,醫藥箱……”
腦子裡靈光一閃,她猛地想起,戰神車裡是常備著醫藥箱的,想到這兒,她立馬撐起身子就去拉開那個儲備箱,翻出裡面的醫藥箱來,拿出止血繃帶,翻找著藥瓶。
對,這個,雲南白藥!
擰蓋兒,把雲南白藥往他傷口上灑。
然而,可是……
他那些細小的傷口太多,出血量又大,哪裡是兩瓶雲南白藥就能止住血的?
白的藥,紅的血全都凝在了一起,可血還在往外冒……
被她這一倒飭,邢烈火痛得倒抽一口涼氣兒,啞聲說:“別折騰了,一會有人來……”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這麼笨,連包紮這種常規的護理都不會,還做什麼特種兵?看到他緊丶咬的牙齒,看到他滿頭溢出的大汗,和忍著疼痛的喘聲兒……
什麼都有,可就是沒有一句呻吟。
邢烈火,這個男人,他的骨頭上都刻著兩個字——硬氣。
心怦怦直跳,她眼眶濕潤了!
女人到底還是女人,不管多qiáng的女人都是女人,看到這個剛硬的男人那虛弱的樣子,連翹心裡軟得像堵了團棉花似的,腦子裡不斷的開始回憶發生車禍前那一系列的事qíng,想來想去都是自己那點子小心思給鬧的。
短短几個月的人生經歷,顛覆了她全部的生活,而這起因經過結果,通通從遇到這個男人開始……
究竟軸個什麼勁兒呢?多大點事兒啊?
他在不在乎自己,他對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心思重要麼?不重要不是?
他喜歡當大爺,那就讓著他唄,他喜歡大呼小叫,就讓他叫唄,他喜歡沒事兒就折騰那檔子事,那就讓他折騰唄。
人的一輩子短短几十年,生命何其有限,自己其實也不反感他的不是麼?為什麼偏偏要擰著他呢?自尊什麼的跟生命比起來,何其之輕?
哪怕他們之間沒有愛qíng,但至少還有革命同志的友誼不是?至少跟他在一塊,他也從來沒虧待過自己不是?
想想現在這個糟爛的社會,有多少糟爛的婚姻,當今社會的男人里,他已經很優秀了是不是?不會外頭亂搞女人,給她買車買衣服買首飾,要什麼給什麼,除了整天板著個冰山臉沒什麼qíng趣,喜歡麼五喝六,喜歡qiáng加意志給她,他還有什麼缺點?
他那麼高高在上,他那麼優秀qiáng勢,自己為什麼非得去和他爭,和他去斗?
歸根到底,就是那點兒泛酸的小女兒qíng懷!
這麼一想,她心裡的愧疚感就越來越qiáng,不停地就著自己的衣袖去替他擦試唇角的血跡,心裡亂糟糟一團,但從來沒有說過的話卻衝口而出:
“火哥,對不起……”
微微一震,邢烈火摸索一陣,將兜里那條子彈項鍊重新取出來給她帶上,順勢親了她一下,目光很柔,“……別傻了!這個,以後不許取……”
話一出口,又忍不住咳嗽起來,一咳嗽那唇邊就開始滲血。
連翹心裡一陣陣揪得生疼,他這樣子肯定是傷到內臟了,不然不能吐血,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個qiáng硬的男人也會有虛弱的時候,平日裡看他那麼qiáng硬,原來也是血ròu之軀啊。
她輕輕捂住他的嘴,小聲說,“火哥,你別講話了。”
說著話,那手指,就在不停地顫抖,而眼眶裡蓄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
“哭個屁啊,老子死不了。”
邢烈火心裡一抽,不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是因為看到她的眼淚,在他的印象里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女人流淚,再苦再累的訓練都沒見過她的淚水,而這一刻,她竟然為他哭了……
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帶著指尖泛寒的涼意,他輕輕地撫摩著她的臉。
“別哭了啊,乖!”
這一哄,她幾乎泣不成聲,抹了抹臉她倏地又笑出了聲兒,
“傻了吧,我沒哭,那是雨……”
她笑了,正如她總是在不停練習的微笑,正因為她總是對著鏡頭練習微笑,最後的最後,她才終於變成了一個不敢哭泣的人——因為以前,沒有人在乎她會不會哭。
此刻,天不垂憐!
大雨還是不停從破裂的車窗流進來,讓人偏體生寒,那寒意,颼颼直透心肝兒……
連翹突然記得媽媽說過的話,有傷就有寒,受了傷的人會感到特別的冷。
這麼一想,她趕緊將自己身上他給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飛快地披回到他的身上。
“冷不冷,火哥,你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