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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他倆嘮嗑兒的邢小久,這時候身上的汗顆子都豎起來了,姐弟倆搭上線兒了,估計沒有隱瞞的餘地了。
早與晚,嫂子總歸得知道的。她現在左右不是人,上去答話也不是,不答話也不是,心裡有些毛毛的感覺。
好在寧陽作為這酒店的經理,這時候還真顧不上和姐姐敘舊,咧著嘴笑了笑,表達了對姐姐回來的喜悅,就隨口說著:“姐,稍等一會兒我再和你細說啊,我先得把這裡的事兒弄明白了。”
說完不等連翹回頭,他就轉向了旁邊的邢小久,將事發時候的qíng況原原本本地匯報給她知道,而小久姑娘聽得特別忐忑不安,期間一直拿眼角的餘光不來觀察沒有說話的嫂子。
寧陽怎麼會在這兒呢?這是連翹的問題。
可是,這話要說來就長了!
連翹的小姨過世的時候,他還差半學期才高中畢業,自己的傷剛剛好,又受到姐姐和老媽相繼去世兩件大事的影響,他當年的高考成績非常的不理想,甚至比前一年還要差,而那時候的他實在不想再去復讀一個高五了。
後來,沮喪的他在火哥的安排下,就讀了一所國內挺有名的民辦大學,念了酒店管理專業,大學畢業後又被火哥給安排出國留學了兩年,主要還是酒店管理和與企業管理相關的課程進修,在這邊兒新城大酒店建成投入使用時就提前回國了。
一回來,他直接就上任了酒店的總經理。
老實說,以他的資歷,這絕對屬於高就了。
他自己心裡也明白這都是橫著出來的姐夫念在過世姐姐的份兒上,才給他安排了這麼好的出路,作為一個才24歲的青年,比起自己那些就讀了名牌大學的同學來,他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
一個救恩之命,一個知遇之恩,足夠讓他為邢家的企業賣命!
同時他也十分珍惜這個能一展抱負的機會,整個六年間,不談女朋友,不出去吃喝玩樂,就在這個行業領域內拼了老命讓自己多學習經驗,對待酒店的事件更是當成自家的看待,卯足了十成的勁兒經營。
天道總是酬勤的,不過短短的幾個月過來,就初見了成績,酒店已經開始盈利了。
當然,他取得的這些成績也讓邢小久頗感意外的,真心覺得這孩子是可塑的,而不僅僅是當初想像的那樣,這是大哥任人唯親的結果。
可是,現在竟出了這樣的事故……
幾分鐘後,寧陽終於將應該向邢小久jiāo代的事兒都jiāo代完了,收回視線時才發現了姐姐那奇怪的眼神。
撓了撓頭,他詫異地問,“姐,你怎麼了?看得我心頭毛蹭蹭的……”
又看了看小久,連翹才將視線落到他臉上,頗認真地問:“小陽,你在這兒上班?”
“對啊……姐,這事兒一言難盡,咱姐弟倆找時間我再細說給你說,不過總歸一句話,都是多虧了我姐夫,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想到這長長的六年,寧陽不由得感嘆道。
火哥會幫助他自然沒有什麼可奇怪,可是連翹瞧著小久那表qíng,想到火哥那些奇奇怪怪的表qíng,左想右想都覺得qíng況有點兒詭異!
略微思索了幾秒後,她問出來自己迫切想知道的事兒來。
“那你好好gān,要對得起姐夫的栽培……那啥,小陽,我小姨和姨父倆,身體都還挺好的吧?”
瞳孔微微一縮,一直和她對視的寧陽沒有注意到邢小久那張苦瓜臉和對他拼命眨眼睛的樣子,隨著她的話,想起六年前那段不堪回憶的過往來,沉默了幾秒才嘆了聲。
“唉……姐,你都還不知道呢吧?我媽她……沒了!”
沒了!沒了?
腦袋兒里‘轟’的一聲似乎炸裂開了,他的話對於連翹來說,絕對比剛才看見這裡的爆炸現場還要來得痛苦和悲嗆。
小姨!
小姨在她心裡的地位很高,絕對高於她自己的親生母親,養育之恩她還沒有來得及回報啊。小姨她,就沒有了麼?
哽咽著喉嚨,她問出口的話讓她自己都覺得好遙遠的響在耳邊,“……小陽,這都是啥時候的事兒?”
“快六年了吧,就在你……得知你死訊那天兒晚上,我媽她一時接受不了,心臟病突然就發作了,搶救無效……就,就那樣沒了……”大概是受了她的qíng緒感染,這事兒對寧陽心裡的觸動也挺大的,啜著氣的他說得也是特別哀慟。
過世六年了嗎?
得知她的死訊,心臟病突發——
將這幾個關鍵詞兒串在一起,她悲傷的qíng緒就更濃重了,換句話來說,小姨不都是被她給活生生的氣死的呀?
頓時,一種‘子yù養,而親不在’的難過湧上她的心間,而她腦子裡不斷地浮現著還是六年前最後一次見到小姨時的qíng形。
就在那個雪花飄天飛舞的下午,那個佇立在那幢破舊居民樓下的身影竟然是那麼的清晰。
入腦,入心,入了神——
比她遠在他鄉的親生母親還要清晰無數倍。
各式各樣的小姨不斷在她腦子裡jiāo替著出現,笑著的小姨,生氣的小姨,教訓她的小姨,在她生日時給她煮荷包蛋的小姨,不管什麼樣的小姨,都是在她沒父沒母之後,把孤兒一樣的她領進家門當自家孩子撫養的小姨。
尤記得那最後的一餐飯,那席間的其樂融融,尤記得她最後的那一句叮囑……
她說,丫頭,你要好好的啊。
好好的!她自己現在的確是好好的!或者說她一直都好好的!
活得好好的,有如意的老公,有乖巧的女兒,有和諧的家庭,說不定還能再添個調皮的兒子,真的一切一切都是好好的。
可是,她好好的,小姨卻已經沒了。
當她的思維里切入之前火哥那諸多的藉口和閃爍其詞的片段時,竟是說不出來的痛苦。
幾乎不用再多考慮,她都能猜到他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千方百計的阻止她知道這件事兒,不就是為了怕她難過,怕她內疚,怕她自責麼?
她知道,她都懂。
可是火哥卻不懂,現在她再知道,只能更加倍的難過,內疚和自責,試想想,她都已經回了京都快要兩個月了,竟然都沒有去看過一眼小姨。
天堂之上的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láng,又沒良心又不孝的壞丫頭!?
天堂啊!
對了,天堂之上還有她的爸爸,那個被火哥一槍斃命的爸爸,那麼,他在和小姨一起喝茶聊天的時候,會怎麼說起自己?
唉,咱家的翹翹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有了老公已經都快把娘家的人給忘了吧?
連翹啊!你已經負了爸爸的生育之恩,現在再負了小姨的養育之恩。
算個什麼東西?算個什么女兒?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很失敗。
她也覺得自己這個人,很不孝很不仁很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