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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哪個地方又著火了。
眉目一沉,邢爺倏地抿緊了唇。
連翹知道,他最不願意聽見消防車的警笛聲,當年渭來苑失火,是他心裡一塊兒傷疤。
她要的牛ròu粉熟了,老闆家的小姑娘將盛滿了牛ròu粉兒的碗放在她面前的矮木桌上,轉身又和老闆說起話來:“爸,不會又是咱家隔壁那個木材廠著火了吧?”
“我看夠嗆,一個月著了兩次,第三次要真還是它家,也完全有可能,呵呵……”
連翹詫異,有這麼不小心的麼?
沒想到,老闆的話也引起了火哥的注意,他轉過身皺著眉頭問。
“木板廠,一個月著兩次火,咋回事呢?”
那小老闆一邊兒忙著手裡的活計,一邊兒笑著對他說,“哎,大兄弟你不知道,我家住在郊區,家不遠處就有一間木材廠。這廠子啊,一個月著了兩次火,你說它衰不衰?”
“消防的有沒有說為啥?”邢爺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聽說是違了啥規,沒按要求cao作什麼的,哎,就那麼回事兒唄……”
說完,小老闆又挑起兩碗牛ròu粉,因為忙,嘴裡的話也止住了。
連翹看著吃著香氣裊裊的牛ròu粉,琢磨著火哥話里的話。他啊,可不是一個沒事兒喜歡和陌生人嘮嗑的男人。
“火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邢爺略略沉默了一會兒,抬眼兒看她,神色凝重,和她說了一些往事。
那時候,沈老太太酷愛古園林建築,所以渭來苑的房屋全部是由木質材料建成,而且選用的全部都是防腐防cháoxing能最好的炭化木。失火的時候,他正在外地執行任務,小久在學校上課,而父親卻在醫院陪邢婉看病。
一切看似都是那麼偶然,燒得很徹底,他父親就從一堆骨灰上,找到了那枚結婚戒指……
事後,他曾經仔細勘查過,警方也認為沒有縱火的痕跡。那場火,將老太太那幢屋的一切,都燒成了灰。仔細想來,雖說木質材料易燃,可也不至於燒到那種程度。
但是,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找到問題的關鍵所在。
木材廠的違規cao作引起失火,讓他想到,渭來苑的火災,會不會也是當初的木質建材本身就存在問題?
聽他這麼一說,連翹心裡微微一動。
“建房的時候,材料是自己選的還是建築公司代辦的?”
眸色一沉,邢爺嘆氣,“媽自己親手的,都怪我整天忙自己的事兒。”
說來,他又是自責。
“這牛ròu粉兒,真好吃。”連翹呼啦呼啦吃著,唇角突地又勾起一笑,“火哥,打個電話到消防隊問問不就知道了?”
怔了怔,邢爺果然從兜兒掏出了手機,向消防隊諮詢了一下木材廠失火的原因。
接完電話,他半晌兒沒有言語。
“怎麼了?”看到他冷凝的表qíng,連翹覺得自個兒的心臟都緊張得抽了起來,大概是天兒太熱了,手心裡,全是汗。
穩穩地坐在她的對面,邢爺的目光銳利而冷冽。
“隊上說,是在高溫烘焙木材的過程中違規cao作導致的……但是,他無意告訴我另外一件事兒,上次加工廠著火後燒死了兩名老工人,因此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重視,質量檢測部門檢測後發現,這個加工廠防腐用的氧化鋁粉里,竟然含有未氧化的鋁粉,鋁粉……鋁粉……”
說到這兒,他喃喃的重複了兩遍鋁粉這個詞。
連翹也是一愣,鋁粉?!
好吧,她的化學成績不是太好,但在紅刺特戰隊的時候有過化工原料方面的培訓,她隱約還記得一些。
第一,鋁粉沒有氣味,也沒有毒。
第二,鋁粉可燃,粉末與空氣接觸能形成易燃易爆的混合物。最主要的一點,鋁粉著火後,是絕對不能用水撲滅的,越是用水,火熱反而會燃得越快。
第三,好像鋁粉除了制顏料,還能用來製作煙花,噼噼噼燃燒的煙花……
“如果用了鋁粉添加過的木材,遇火燃燒,再用水撲火……”
火哥凝重地說著,手撐在額頭,有些事qíng在心裡慢慢疏通。
十三年前的勘察技術,比起今天來肯定更為遜色,燃燒後的鋁粉變成了三氧化二鋁,粉末狀混在燃燒物里,太容易被人忽略了。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測——
十三年過去了,什麼證據都沒有了,最為知qíng的沈老太太卻失憶了。
瞥著他,連翹小聲兒提醒道,“這事兒,其實你可以問問宣姨?”
據火哥說,宣姨十幾歲時便跟著姐姐一起生活,見天兒的形影不離。那麼當初渭來苑從建造到後來的失火,她肯定是如今最知qíng的一個了,即便不知道為什麼會失火,總會知道建築材料的問題吧?
自從那次在醫院看望謝銘誠見過宣姨之後,她再沒有見過宣姨。
可是,三七曾經說過那句話音猶在耳。
第六感嚴重發作的她,覺得這事兒怎麼都脫不了宣姨的gān系。不過,這話,從她的角度卻不能說出來。宣姨可是沈老太太的親姐妹,同一個爹媽生的,也是火哥嫡親的姨媽,被年幼喪母的小久當媽看待的人物。
望著她的臉,邢爺眉尖一挑,“想說什麼話,就直接說。你在我面前,沒有必要保留。”
很明顯,他看透了她的心思。
哎,太了解也是件麻煩事兒。
好吧,說就說!
“火哥……”放柔了聲音,她語氣淡淡的,儘量不要流露過多的主觀感qíngsè彩來:“老實說啊,本來我是想保留個人意見的,畢竟我是晚輩,是你非bī我說的啊。我感覺這事兒吧,和宣姨……”
說到這兒,她頓住不再講。
不用再接下去說了,她知道他能理解什麼意思。
因為,她瞧見了他冷冽的雙眼中爆炸的火光。
下一秒,隔著桌面兒,他伸過手來握住了連翹的手,靜靜看著她,沉了嗓子。
“快吃吧,吃完了咱回家。”
連翹唇角一勾。
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必定已經有了計較。
是的,邢爺心裡也駭然。
他那雙深潭般不可窺測的目光,怔怔停在了qíng人街對面的屋檐上。那頭挑高的梁,同樣也是木質構造的,鑲嵌著繁複的古式花樣,像極一副龍鳳和鳴的圖案,點綴著qíng人街的熱鬧和溫馨。
眸底,倏地有一抹若隱若現的冰寒閃過。
他,總是沉得住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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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火哥甚至比抗洪那段時間還要忙。
連翹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以往每逢周末的時候,他總能抽出點兒時間來陪她的,可是,這個周末,他竟然一整天也沒有在家裡。
可是除了嘆息,她也無奈。
日曆快翻到十月了,一年一次的徵兵工作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