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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乖乖的,不走,我不會走的,一直陪著你呢!”
喝醉了酒的姑娘是不可理喻的,何況連翹喝得還不少。
大聲地抽泣著,也顧不上別人聽見,更沒有覺得會丟臉,她幾乎是不管不顧地環抱住他的腰,整個人落到他懷裡,那帶著淚花兒的臉抬起看著他,盈盈一眸,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
火哥,火哥……
她還記得他那雙眼睛是冷冽而倨傲的,難道眼花了,為什麼會有那麼濃的憐惜和心疼。
他在關心她,這項認知沒有讓她止住哭泣,反而哭得更加歇斯底里,不可抑止。
有人說過,越是有人關心你的疼痛,那麼你便會越加放肆的疼痛,現在的她,便是如此。
她腦子很亂,整個人都在發燙髮熱。
突然她高高地踮著腳,仰著頭就瘋狂地吻住他的嘴唇。
狠命地親吻,使勁兒地親吻,像是宣洩,更像一個需要人憐愛的孩子,將那帶著酒味兒的舌涼涼地在他的唇齒間狠狠探索,一邊親吻,一邊喃喃。
“你不要走,火哥,你不要走……”
雙臂一緊,邢爺心如cháo涌,手指撥開她額邊掉下的調皮頭髮,便以更加熱qíng的瘋狂回吻她,那炙烈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
“不會,不會。不要怕。”
“唔……”
連翹喉嚨里哽咽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大顆一大顆地順著臉頰直往下落,而吻也在瘋狂地繼續,完全沒有理智不壓抑地瘋狂吻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帳篷那小窗有月光偷偷地看了進來,羞得臉兒白白。
……
直到呼吸都不順暢了,這天崩地裂一般吻才終於結束了。
邢烈火將還在抽泣的她抱了起來放回到被窩裡,拍著她後背替她順著氣,一雙凌厲的黑眸全變成了柔qíng。
“乖,咱們該睡覺了,明兒起來,什麼都好了!”
“嗯。”吸了吸鼻子,她輕輕應了。
嘴唇輕輕蹭了蹭她的額頭,他躺在了她的身邊,將兩個人裹在裡面。
小小的行軍chuáng,睡了兩個人其實很擠,但這會兒他倆還會在乎麼?
答案很明顯:不會。
審視了片刻她哭得紅撲撲的臉,邢爺左手圈著她的腰攬到自個兒懷裡,右手輕柔地替她擦著淚痕,小聲說。
“閉上眼睛,什麼也不要想。”
沉默抽泣,連翹沒有回答。
過了一下,她又環上來摟住他的腰,仰著醉醺泛紅的臉,啜泣著聲兒,語氣里有種近乎撒嬌的委屈,“火哥,你殺過人麼?”
“很多。”聞言一愣,邢爺的聲音冷冷的。
這聲兒很冷,很冷,應該說是驟然變冷。
可是聽到連翹的耳朵里,卻像是突然找到了知音一般,急切地問,“你殺了人會難過麼,火哥?”
身子僵硬著,邢烈火俯下頭認真地盯著她,那雙深幽暗沉的眼睛裡,滲著一種讓人無法呼吸的壓迫感。
靜靜地,他突然靜默了,半晌都沒有動靜。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目光冷凝地說。
“我殺的人都該死。連翹,每一個人,都得為自己所選擇的人生負責。”
“都該死?”
“對,你殺的那個,也一樣。你不殺他,他就會殺別人,也許還不止殺一個。”
這個邏輯問題連翹沒有想過,不過他這麼一說到是這麼回事兒,如果他還得殺人,那麼她自己是不是等同於救了人?
不管是不是自己找藉口,這麼一想,她覺得心裡舒服了一些,那個被撕了一個口子的心臟裂fèng,似乎也沒那麼痛了。
迷茫的心,安定了不少,她望向他的眼光又多了探索。
“那你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時候?”
聞言,他環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得收緊,沉默了半晌,沉沉地說。
“十八歲。”
十八歲?!還是一個孩子啊!
他沒有說,但連翹卻感受到他心裡的難過。
微微抬高了頭,她的角度剛看能看到火哥冷峻的側面輪廓,依然是那麼好看,可是眉目間卻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深沉。
心,替他難過著。
她想起自己現在的感受,設身處地的試想著當年才十八歲的火哥,第一次殺人時會多難過?緩緩地從被子裡抽回手,她環住他的脖子,不自不覺地咬緊著下唇。
想安慰,可是卻不會安慰。
遲疑了片刻,邢爺瞥了一眼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小媳婦兒,大手一緊,扣住她的腰兒就將她整個兒的提起來趴在自己身上,躊躇著說。
“你也看過戰爭片兒吧?喜歡看戰爭片兒的人特多,為啥不怕呢?因為那裡面的殺戮離得太遠,不真實,大多人看著拿起機槍掃she的時候,會興奮地覺得這樣殺人真他媽過癮……”
說到這兒,頓了頓,又撫著她的頭髮接著說:“可是,那到底是隔岸觀火,自己親自殺一個活生生的人,那種感覺,沒有親身經歷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那是對人xing的考驗,而戰爭,最不需要的就是人xing!作為一名特種兵,光有戰鬥力哪行?最需要的是殺人的能力。”
身上微顫,連翹覺得像被什麼扼住了喉嚨似的難過。
“殺人的能力?這種能力從哪兒來?”
“鍛鍊出來的,殺第一個,殺第二個,殺多了就沒有感覺了,麻木了……所以在真正的戰場,新兵不管素質有多qiáng,大多都不是老兵油子的對手,為啥?就是這種能力,那不是看誰的槍打得准,打得快,而是誰的殺人能力qiáng。”
被他說得呼吸有些不穩,連翹將腦袋俯在他的脖子裡,小聲抽氣兒。
“為什麼要有戰爭呢?我不喜歡殺人!”
為什麼?
“有利益和主權的爭鬥,就會有永不停歇的戰爭,有戰爭,就會有軍人,有軍人,就會有殺戳,軍人的職能本身就是殺人,尤其是咱倆這種,隨時有可能與敵人短兵相接的特種兵,連翹,你明白嗎?所以,你不必覺得內疚。”
“就不能不爭不鬥麼?”緊緊抱住他的腰,她輕聲兒問。
手指在她臉上拍了拍,邢烈火沉下了嗓子。
“記住,我們的眼裡,沒有政治,只有國家,榮譽,還有使命。”
聽著他冷冽卻堅定不移的聲音,連翹的心突然撲騰撲騰地跳躍起來。
這些詞兒,在沒有硝煙的和平年代,早就已經遙遠而陌生得快要找不到感覺了,要是誰在大街上這麼說話,說不定還會被人當成神經病丟臭jī蛋……
可是這一刻,在火哥那種帶著決然而凜冽聲音傳遞到她的耳朵里時,不可抑止地,碰到了她的心臟。一種久違的澎湃湧上心來,像極了小時候加入少先隊時,第一次戴上紅領巾對著國旗宣誓時那種激動和自豪感。
榮譽感,很快便如雨後chūn筍一般,慢慢的在她心裡萌芽了,便開始茁壯起來,吸了吸鼻子,她撫了撫還有些迷濛發燙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