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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道再見後,放下電話,連翹靜默著思索了一會兒,跑到鏡子邊兒上仔細瞧了瞧自個兒的眼睛,覺得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啊。
明晃晃的,水盈盈的,還是那麼漂亮……
算了,還是問納蘭女士吧!
接下來,幾乎第一時間她就撥打了國際長途,瞎眼的女人可不美!
納蘭女士的電話,回國之後她一直沒有打過,而她也沒有找過自己,嚴格意義上來說,她有時候覺得吧,她倆真心不像平常的母女,長長的時間和距離,讓親qíng變得有些失去了味道。
此刻,她顧不上時差的問題,也顧不上納蘭女士是否在睡覺,尋著記憶里的號碼先撥打了納蘭女士的住宅電話。
可是,竟然無人接聽。
再換了手機,號碼竟然是空號……
納蘭女士哪去了?!按m國的時間來算,這會兒半夜三更的,她能去哪兒?既便她不在,還有她那些衷心的部下呢?也聽不見電話?
到底是她的親媽,一時間,她這次是真著急了,心臟慌亂得狂跳起來!
再撥了幾遍,結果沒有區別。
她,會不會出啥事兒了?
心裡忐忑不安,怎麼辦?
現在能聯繫到納蘭女士的人,除了艾擎,再沒有別人了。
換了號碼撥過去,艾擎的電話很快便接了起來。
她不蠢,按照火哥剛才電話里的意思,艾擎既然被警方調查,那麼電話估計也會被監聽,所以她在電話里什麼話也不敢問想知道的問題,只是開了幾句普通朋友的玩笑,然後和他約了個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一通電話打下來,她心裡已然明白。
艾擎同樣也知道自己在被監聽,因為他對她說話的時候太過生疏和客套。
走出臥室的時候,她摁上了房門的扶手,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裡,竟然溢出了冷汗來。
略一尋思,她決定先按原定的計劃去給爸爸掃墓。
然後,還得去見一次艾擎。
……
連翹的爸爸葬在京都市市郊的烈士陵園。
九月初的京都,天兒已經很熱了。
然而,牽著三七走在這不管風景如何秀麗都難掩哀傷的地方,她卻覺得陣陣yīn冷,心裡天翻地覆一般的làngcháo洶湧。
原本以為今兒能帶著火哥一起來祭奠爸爸的,可是……他大概還是無法面對吧。
她如是想。
漢白玉的墓碑前,任由颯然的微風chuī拂著她素雅的長裙,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人活在世上,什麼恩啊怨啊qíng啊仇啊都特麼太扯淡了。
“媽媽,外公睡在裡面嗎?”
三七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她蹲下身抱著眨巴著大眼睛的女兒,微笑著說。
“三七,叫外公。”
“嗯,好的,媽媽。”
學著媽媽的樣子蹲下小小的身體來,三七小美妞用自個兒的小手扒拉著墓前的幾顆小糙,臉上笑得很甜,“外公,我很愛你,我是你的孫女兒連三七,我和媽媽來看你了。”
聽了女兒的話,連翹鼻子微微一酸,隨即默然。
更多的,還有沉重。
墓碑上的爸爸,容顏依舊,自從他從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副照片之後,便再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了,任何時候,他都是那個英武的特種兵。
——英雄功高換民族幸福,烈士血汗保國家安全。
不知道怎麼回事,望著這副楹聯,此刻,她心裡覺得特別的鬧心。如果爸爸真的是因為泄露機密被火哥槍殺,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副正氣大義的楹聯存在?
其實,她有很多話想和爸爸說,也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當心裡的親qíng與愛qíng彼此衝撞,當她覺得自己違背了社會道義之時,該怎麼和父親jiāo代?
她鬱鬱寡歡的掃墓,三七小美妞反而開心得不行。
不用上幼兒園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是因為她又可以見到愛叔叔了。
不管大人還是小孩兒,感qíng這玩意兒都是置根在內心深處的,和艾擎長達六年時間的相處,讓三七對艾擎的感qíng,絕非普通的叔叔可比的。
要說那裡面沒有滲入親qíng,誰都不會相信。
所以,在前往與艾擎約定的那個餐廳的路上,三七小美妞小嘴裡始終都在嘰嘰喳喳地念叨著愛叔叔又如何如何了,自己是如何如何想念愛叔叔了。
餐廳的某間包廂里,艾擎比她們娘倆兒更先到達。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腰身兒筆挺,唇角勾著一抹柔和的微笑,若隱若現的充斥著難以言狀的男xing魅力,見到她們推門進來,他微微抬手,那昂貴的亞麻色襯衣袖子也帶著他的格調。
溫暖,柔和。
“愛叔叔……”
看到他,三七咧著嘴笑著幾乎是放小跑過去的,猛地蹦噠到他的身邊兒,爬上他的膝蓋就攬住了他的脖子,小臉兒貼到他的臉上,小女孩清脆的聲音述說的全部都是想念。
小孩子從來不藏qíng緒,三七的笑意像一抹燦爛的陽光,“愛叔叔,我想死你了……想死你了……你為什麼都不來看三七啊……”
眉頭微微一動,艾擎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傾身,將小丫頭摟在懷裡,拿自己的下巴去蹭她的額頭,那臉上泛著的似水般柔和的表qíng,誰又敢說不是父親般的疼愛?
沒有聽到他回答,三七又仰著小臉問,“愛叔叔,你不想三七嗎?”
大手微微一顫,艾擎眼瞼微斂,笑著吐了一個字。
“想。”
一別幾月,他怎麼會不想,一點點看著長大的小丫頭,他對三七的感qíng不輸於任何一個人。
望著三七小美妞的額頭上的細小汗珠,他有些心疼。
“傻丫頭,跑那麼快gān嘛,熱了吧?”
“天兒熱,我想見愛叔叔,從停車場一路都是跑進來的,所以出汗了。”小三七回答得仔細。
抽出一張紙巾,他替三七擦了擦小臉兒,想了想又從自己兜兒里掏出gān慡的手絹來,將它展開墊在三七汗濕的後背上,那動作仔細得比許多做過父親的人都要嫻熟。
嘿嘿一樂,三七說了聲謝謝,眨巴著眼睛,又嘟著嘴說:“愛叔叔,三七可想你了……”
老實說,在沒有這次分別之前,三七是總愛欺負他的。可是小別後的相聚,讓感qíng外泄善於表達qíng緒的三七小丫頭qíng不自禁一遍遍說起自己的想念來。
同時,她的話,又把艾擎的心滲染得越發柔軟。
捏了捏她的小鼻頭,艾擎轉過頭來對上連翹若有所思的眼睛,笑得蠻紳士,“菜我都點好了,不知道還合不合你的胃口!”
不動聲色地拉了拉餐巾,連翹也笑了,揶揄道:“我這人好伺養,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來不挑食的!”
一聽這話,艾擎淺笑著搖了搖頭。
風姿卓越。
雖然他再沒有當年那副傾倒眾生的妖孽臉龐,但用這四個字來形容他絕對貼合。這個男人,不管舉止還是做派,一言一行都帶著那種舊時魏晉名士,王謝公子的高貴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