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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特別理解連翹現在的心思,趕緊先招呼著怔愣的老丈人在沙發上坐下,才小心地扶著如同見到了火星撞地球,而驚掉下巴的連翹,聲音又柔又低,就怕她接受不了受點兒啥刺激。
“連翹,爸爸回來了,爸爸叫你呢?”
微微動了動,連翹轉過身子,大眼珠子鋥亮鋥亮的。
視線與爸爸撞上,不是假的,不是假的,真的是她的爸爸。
終於,她相信了這個判斷,眼眶濕潤了,囁嚅著唇,好半晌才將生疏了十五年的稱呼喊了出來——
“爸,爸,真的是你麼?我怎麼感覺像在做夢?”
女兒的呼喚,讓連安邦眉頭擰成了‘川’字,將沉浸在過往與現實的衝擊qíng緒里糾結的思緒拉了回來,歉意地沉聲道:
“孩子,是爸爸對不起你,這麼多年對你不管不顧……”
說到這兒,他頓住了。
同樣的,他也需要時間進行空間的轉換。
他心裡的qíng緒太過複雜,驚喜,難過,歉疚,激動,麻繩一般jiāo纏在了一起。
記得他走的時候,女兒才十二歲,小小的一個不點兒。十五年過去了,她現在已為人歸,更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其實這些年,關於連翹的一切他通通都知道。
烈火說得雖然不夠詳盡,但基本上的大事都悉數告訴了他,免得他擔心。另外一方面,對於女兒這段姻緣,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剛剛得知的時候,他曾經追問過烈火,問他是不是覺得對他有歉意,或者其他原因將幫他照顧女兒。當時,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那時候,他很擔心。
但是現在,見到她生活得很幸福,他的心裡多少也安慰了一點。
“爸——”
連翹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了,這一聲爸喊得很脆,很開心,很激動。
見她又哭又笑的樣子,邢爺憐愛的拂了拂她的頭髮,挑著眉玩笑道:“好了,你們父女倆再這樣看來看去的,飯菜都該涼透了吧,吃飯吧,邊吃邊聊。”
父母相聚的qíng形,也感動了沈老太太。她qiáng壓下心裡帶來的悸動,微笑著說:“烈火說得對,親家公,請吧……”
“好,好,好……”
連爸笑著道了三聲好。
緊扣著著火哥的手,連翹覺得有種天降陷兒餅的感覺,有些不敢置信,又不得不相信,剛剛哭過,現在又笑著,樣子有些逗有些彆扭。
餐桌上,連翹手裡端著碗,視線每膈兩秒就要往她老爸臉上瞅。
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這麼玄幻的事兒。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看了又看,連眼睛都捨不得眨。她就怕眨那麼一下,老爸就飛走了。
行為很幼稚,但這種心qíng,卻是千真萬確。
同樣兒,望著自己十五年沒見的女兒,連安邦心裡的激動不亞於她,眸底那抹慈愛的光芒始終落在她的身上。
父女團聚,家庭和睦,甚歡!
這個下午,連安邦都沒有離開,久別重逢,想嘮的嗑兒自然很多。
而且,他還得留下來瞧瞧,烈火嘴裡那個特別調皮特別可愛的外孫女兒小三七。
幾個人坐在大客廳里,喝著沈老太太泡的茶,不徐不疾的聊著天,渡過了一個難得的悠閒下午。
聊天中,難免涉及到他怎麼會在十五年前‘死亡’,現在又怎麼活著回來了這事兒。
因為確實涉及國家機密,連爸和火哥兩個人都不約而同隱晦的避重就輕。
對此,連翹懂,不再多問。
看到女兒,想到十五年前的往事。這一刻,對於連安邦來說,一點兒也不輕鬆。
事實上,十五年前那出連環計,正是他和邢烈火一起設計的結果。
納蘭敏睿的真實身份,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時知道原來他只是她利用的對象時的痛心,現在想想心臟還抽得痛。但是,他存著僥倖的心理。
他願意賭,賭她不會真的利用他。
他曾經和烈火說過,只要她不出手,他就不會計較她的身份,可以替她扛下一切的好好過日子。
結果,他很失望,她真的做了。
他讓她順利地拿到了位於大糙原上的絕密基地的相關資料和圖紙。只不過,那些通通都是假的,這招引君入瓮,他們悉數捕殺了前去偽基地的NUA組織成員若gān。
她逃了,是他默許的。
而剩下來的事,就全是煙霧彈了。
邢烈火對內部的高層宣布連安邦泄露了國家機密,執行秘密槍決,而且他會親自動手。對外面和家屬宣稱他有重大立功表現,為了國家英勇就義,成了一名光榮的烈士。
這麼虛虛實實,yù蓋彌彰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為了讓他順利出國執行諜伏計劃。
而他之所以願意這麼做,完全基於兩個原因:一方面是感qíng受到他傷,被納蘭敏睿的qíng感利用,讓他一時回復不來,恨不得死掉。另一方面,當時急需要一個安全可靠的人去執行這個諜伏計劃,在軍人血xing的推動下,他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條路。
正如他在那本書上題的字,他是個真正的軍人。
苟利國家生死已,豈因福禍避趨之!
在這長達十五年的時間裡,他為國家為部隊搜集了大大小小的qíng報若gān。就在不久之前,他終於掌握了一直想要拿到的某國絕密qíng報。然後,為了他的自身安全,決定功成身退。
“爸……這些年,你吃苦了……”
看著父親臉上若明若暗的qíng緒,連翹心疼不已。
她沒做過間丶諜,但好久看過電視劇,她可以想像長達十五年的日子,爸爸是怎麼熬過來的,眼睛紅紅的,她接著又低低出聲:“媽他一直以為你……以為你死了,所以,後來,她做出了許多瘋狂的舉動來——”。
對於父母之前的前塵往事和恩怨,連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但是她感覺得到,爸爸他並不開心。
俗話說解鈴還需系鈴人,爸爸老了,媽媽也老了。作為他們的女兒,這件事兒梗在他們中間,要是不能徹底打開心結,這輩子日子都不會好過,始終是個困擾,是橫在心裡的包袱。
“翹翹,有些事兒,你不懂。”沉默半晌,連安邦喟嘆著說。
連翹知道爸爸不願意提起媽媽,也許是他還怨著,也許是因為愛得太深,轉成了怨……
眉梢微挑,她岔開話題,眸底閃著擔憂的光芒,輕問:“爸,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怔了怔,連爸轉過頭去望了望旁邊的邢烈火,微微一笑,打趣起來。
“現在啊,我還在等著組織的政治審查和甄別,沒有什麼的打算。”
對於執行特殊任務的諜伏人員,重新回來後,要進行為期一年的身份甄別,這是傳統。
畢竟諜伏人員在人家的地盤上呆的時間太久,究竟有沒有被別國策反,誰都不敢保證。聽上去這事兒有些殘酷,但事實上的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