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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惶恐。
“姐姐,你,你記得我?”
沈老太太點頭,目光閃爍。
臉色白了白,宣姨微一皺眉,平日裡的鎮定至少散了五成功力,有點兒像熱鍋上螞蟻。
一時間,方寸大亂。
完全亂掉腦子的宣姨,哪裡又會知道,這些全都是連翹按火哥的吩咐jiāo代沈老太太的,在來這兒之前,她倆談了許久,不過,桂花樹下那一段,屬於‘穿幫’,不在計劃範圍之內。
老實說,沈老太太不一定會聽火哥的話,但她卻一定會聽連翹的話。
連翹告訴了她,宣姨是誰,和她又是什麼樣的關係,她們之間曾經又有過什麼樣的過往,將一些經典的‘案例’都一一闡述了,不過卻略去了對宣姨的主觀看法,只是就事論事。
雖然沈老太太不知道為什麼要她這麼做,但是對連翹的話,她從來深信不疑。
此時,氣氛有些尷尬。
邢爺冷冽的目光微斂,突然沉沉的笑了笑:“宣姨,我媽她最近總這樣,一時想起,一時又想不起……”
心裡略鬆了口氣,宣姨佯裝失望,嘆著說。
“哎,不知道啥時候姐姐才能徹底好起來?……這個樣子,看著真讓人擔心。”
視線落在她臉上,連翹笑了笑接口道,“宣姨,你給她講講,你們以前在這宅子裡的事兒,幫助她回憶回憶。”
“對,對,還是翹丫頭聰明。”宣姨也笑。
可是嘴裡答應著,她卻躊躇了,往事,回憶,那些糾結的東西,通通都是想不通的,永遠都想不通的——
她們姐妹倆,皆是出生京都的名門世家,在父輩那一代定居了香港,稟呈了的女孩子的優點,兩姐妹從小就出落得水靈,大方,漂亮。
沈家和邢家是世jiāo,從爺爺輩兒便有很好的jiāoqíng。
大約在沈雅宣14歲那年,姐妹倆跟隨父親輾轉從香港回到京都,將生意慢慢轉到了大陸。
因此,姐妹倆幾乎是同一時間認識的邢遠征。
見面的時候,邢沈兩家的父母望著青澀的小兒女,在席間,將聯姻的事戲言談起。那時候,不過玩笑罷了,沒有人說要邢遠征聯姻的姐姐,還是妹妹。
沈雅宣比姐姐小三歲,14歲的她qíng竇初開,對22歲風華無雙的邢遠征仰慕不已。在父母飯桌上的笑談聲里,她不時地瞟著對面的男子,心裡那隻小鹿已經開始亂竄。
然而,緣分的事兒,真是上天註定。
學貫中西,俊朗無匹的邢遠征獨獨和溫雅嫻靜的沈雅如看對了眼,從那時候開始,他跟她的感qíng就比跟沈雅宣的感qíng要好得多。
沈家兩老上無父母姊妹,就剩這一雙女兒。在沈雅宣16歲那年,父母因一場意外雙雙去世。臨了之時,留下遺言,將姐妹倆jiāo付給邢家代為照管,再次提出聯姻,同樣沒說要嫁的是哪個女兒,而嫁妝則是整個沈家的家業。
……事qíng,其實,在那時候就已經定局了。
從此,19歲的沈雅如便帶著妹妹寄居在了邢家,也就是現在這間老宅子裡面,而邢家二老待她們倆也是視如己出。
又兩年後,21歲的沈雅如剛從京都醫學院畢業,就嫁給了26歲的邢遠征。感qíng甚篤的兩個小兒女,可以說是迫不及待的結成了連理。
婚後,小兩口鸞鳳和鳴,夫妻恩愛,好不幸福。
沒有人注意到小妹妹的心思。
之後,看著妹妹逐漸長大,從當初那個瘦弱的小丫頭長成了漂亮的大姑娘,一年一年下去,卻不見她談戀愛,也不見她對哪個男子有qíng,沈雅如著急了,開始張羅著給妹妹物色對象。
在她的眼裡,妹妹是很優秀,一定要同樣優秀的男人才配得上。
可是,不管對方的條件有多好,人有多優秀,一律都被沈雅宣拒之門外。
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裡早就住進了一個男人,她一輩子最愛的男人——
那就是,她的遠征哥哥。
她一直都稱呼他為遠征哥哥,在他們婚後也從來不肯改口叫他一聲姐夫。或者說,潛意識裡,她根本就不願意承認這樣的關係。
直到有一天——
她記得,那是下著濛濛細雨的一天。
受不住心裡的相思之苦,她跑到了遠征哥哥的單位里去找他。哦,忘了說了,那時,年紀輕輕的遠征哥哥已經是京都市的一個區的區委領導了。
她還記得,他剛剛上任那會兒,她心裡是充滿了驕傲和快樂的,那種稀罕和喜歡的心qíng,她至今都沒有辦法來形容。她的遠征哥哥真棒,真厲害。
後來她才知道,這些,真的與她無關。
他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一連好幾天,她找了各種各樣的藉口去找他。因為,她覺得只有在單位這種地方,才是唯一沒有姐姐影子籠罩的地方。她可以單獨地看著他,其實她也沒有多餘的想法,就是想看看他,看不到,她心裡就悶得難受。
呵呵,那時候,她還是多麼的單純……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記得他當時的樣子,每每看到他,她心臟就會胡亂的跳動。她始終想不明白,怎麼會有男人長得像他那麼好看呢?不管他站在多少人的地方,始終都是那麼的出挑,比任何男人都要出挑——
可是,就是這樣出挑的一個男人,他終於炸毛了!
他受不了她的胡鬧,他狠狠地罵了她。
呵,認識他那麼久,那次是他第一次對她露出那麼多的表qíng來,俊朗的臉上都是生氣,怒火,無奈,煩躁……他還惡狠狠地告訴她,以後麻煩叫他姐夫,否則,就不再認她了。
然後,他還給姐姐打了電話,讓姐姐把她領回去。
姐姐多傻啊,她不能理解妹妹的感qíng。
他,也不能理解。
所以,在那一刻,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被刺得有多疼。
她多想大聲的說出來,告訴姐姐,告訴他,我愛他,我也愛他,我也一直就喜歡他,為什麼他就不能多看我一眼?
可是,她知道,即便她說了,他的目光也永遠都不會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聰明如她,並沒有這麼做。理智告訴她,一旦將這句話說出口,他就會把她推得遠遠的,更遠更遠,甚至推到她永遠都夠不到的距離。
後來的後來,她生了一場大病,將自己折騰得jīng疲力竭後,她想,算了吧,算了吧,就這樣一輩子守著他也好。
直到那一天,青花瓷的瓷片刺入了心……
她知道自己受不了了,受不了天天在眼前上演的恩愛戲碼——
終於,她將心裡那個用血緣鑄成的堡壘推翻了。
所有的理智,轟然間倒塌。
她要報復!
不是沒有猶豫過,不是沒有掙扎過,可是一切的qíng緒,都抵不過對愛qíng絕望的cháo水,她,被淹沒在水中。
回憶,是不堪的。
回憶,對她來說,都是痛苦。
……
現在,侄媳婦兒說,講給姐姐聽吧,幫助姐姐找回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