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頁
說完,就像迴避什麼似的,轉頭看向鐵手。
“你們倆沒事吧?”
鐵手似乎也很不解,“沒事。”
權少皇斂著眉,點頭,“走吧,那邊的夜宴開始了,一起去吃一頓再說。”
夜宴,吃一頓?
占色差點兒停住了心跳。
在這個時候,去吃飯意味著什麼?
一切的事qíng,似乎都在往不能預料的方向發展。明明就要讓鐵手送她離開的權四爺,gān嘛又要帶她去那個龍潭虎xué?心裡尋思著,她卻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是臨下山的時候,想到了剛才楊梅虛弱的喊聲。
在權四爺的攙扶下,她走到了被炸得不成樣子的矮松斜坡。
“楊梅……!”
楊梅整個人成了一團黑影,匍匐在那裡一動不動。
死了嗎?
心裡酸了一下,占色又喊了一聲,“楊梅!”
權少皇瞥他一眼,沒有吭聲兒,直接蹲下去看了看,突然拎住楊梅的身體,死勁兒掐住她的人中,在她臉上拍打了幾下……
“噗……”
一口鮮血吐出來,楊梅虛軟的睜開了眼睛。
看見占色,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般,軟綿綿地呻吟著,慢悠悠地喊她,“占小姐……”
她的醒轉,讓占色相信了奇蹟,急切地湊過去。
“楊梅,你忍一下啊,我們馬上找人救你。”
氣息不穩地眨了一下眼睛,楊梅的聲音如同蚊鳴。
“不,不用……你……活著……就,就好……”
只有你活著,他才會活得好。
心裡悶痛地想著,楊梅虛弱地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來,又吃痛地呻吟了一下,突然伸出黑乎乎的手一把抓住了占色的手腕,指了指自己的胸前,十分艱澀地說。
“鑰,鑰匙……他……”
說到這裡,她像是後續無力了一般,突然瞪了一下雙眼,嘴裡含糊了幾個字,脖子一歪就倒在了她的臂彎里,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楊梅!?”占色心跳加速,急得又狠狠搖了她幾下,“你堅持住啊,我們馬上找人救你……一定會救你的……”
權少皇探了探她的頸動脈,皺著眉頭扶住占色的肩膀,沖她搖頭。
“死了!”
心沉下,占色狠狠閉了閉眼睛,咬著唇角,又將目光投向了一米開外的章中凱。哽咽的聲音在夜晚的山上,聽起來多了幾分悽厲。
“你滿意了嗎?章中凱,這結果你滿意了嗎?”
章中凱當然不會再回答她。
他死了,他已經完成了他最後的藝術化演出。
輕輕跌在權少皇的懷裡,占色想到楊梅剛才救她的壯舉,心痛得直冒冷汗。
與她相處了這麼久,她一直知道這個女人的品行不壞,雖然她對嚴戰愛慕到了骨子裡,可她並沒有像有的女人那樣為了嫉妒,在她的身上使點小心眼子,或者故意整她害她,哪怕她心裡再不舒服,也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嚴戰的吩咐,認真地服侍她……
可即便這樣,她也沒想到,楊梅竟然會跑上來捨身救他們。
為什麼?
這到底是為什麼?
在山風的嗚咽里靜默了一會兒,她慢慢地掰開了她的手,在她脖子和身前摸索了幾下——果然,她的脖子上掛著一串鑰匙。
就著權少皇手中電筒的光芒,可以清楚的看到,這一串鑰匙已經很舊了。舊得鑰匙的表皮上,甚至有了一層鏽斑……
這是哪裡的鑰匙?
楊梅又為什麼要給她?難不成她有什麼託付的東西,要jiāo代她去辦,卻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她狐疑地望向了權少皇。而他不等她說,就點了點頭。
“回了京都,我會讓人去查,別傷心了。”
占色合上楊梅的眼睛,讓權少皇幫忙把她的身體放平,咬著下唇忍住心裡滾滾而來的難受勁兒,慢慢地直起身來,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
“四哥,等事qíng完了,記得讓人來帶她回去。”
“嗯。”
權少皇輕聲兒應了,占色紅著眼眶,看著這已經面目全非的山巒,怎麼忍也忍不住眼睛裡那一層浮動的水霧,吸了好幾下鼻子,才低下頭去,手撫著高高隆起的小腹,對著楊梅的屍體說。
“楊梅,你還沒有孩子吧?我以後讓這孩子給你做gān女兒好不好?等她會說話了,會走路了,一定會常常去看你……現在,我們就先走了。”
“占小麼!”權四爺眉頭微蹙,“放鬆qíng緒!要不然該影響到咱閨女了。”
這一招兒,百試百靈!
qiáng忍著心頭的糾結,占色故作輕鬆地咧開嘴笑了笑,又對著楊梅深深地鞠了一躬,這才由著他摟抱著往山下走。
剛到山下,她就明白了剛才心存的疑惑。
一群排列整齊拿著步槍穿著迷彩服的男子,已經把整座山的出路都封鎖了。這樣的qíng況下,就算他們想不去吃嚴戰家的山頂夜宴,只怕也沒有辦法了。
苦笑!
領頭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客氣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四少,我們家老爵爺等你很久了——”
權少皇微微一眯眼,“帶路吧!”
*
金三角的山頂夜宴。
一個絕對別具一格的地方。
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和上山的時候一樣,占色從這邊山到那邊山,也是一步路都沒有走。只不過,換了一個熟悉的懷抱,她不需要再彆扭,更不需要再故意找話題來調節氣氛,可以肆無忌憚地攬住他,閒話家常一樣,向他說著別後的想念,說著這些日子以來她的遭遇,說著楊梅對嚴戰的感qíng。
一路上,都是她在說。
權少皇在聽,並不怎麼cha言。
“四哥。”
人還沒到達山頂,看到那璀璨奪目的燈火,占色心裡沉著,終於放棄了嘮家常,說起了正事兒。
“你剛才就是為了過來救我,才失去了主動權吧?”
“怎麼了?”權少皇低頭,眸底似乎映上了燈火,略略噙了笑意,“這樣不好嗎?衝冠一怒為紅顏,你占小麼多大的臉啊。”
占色哭笑不得,瞥了一眼山頂,若有所指地問,“上頭會有危險嗎?”
“你怕嗎?”權少皇反問。
“有你在,我就不怕!”
剛才那麼心驚膽顫的事qíng都經歷了,現在還有什麼可怕的?
不過是撿回來的一條命,現在,就當在過期使用了。
權少皇勾起唇,輕聲笑開,語氣還是像往常一樣,寵溺、從容、自信,根本就沒有半點兒身在láng窩裡的不自在。
“不怕就好,一會兒你就吃吃東西,聽聽人家講故事。要困了,就躲我懷裡睡睡覺,等你醒過來,我們就回京都,小十三還給你準備了接風禮物呢。”
他輕鬆的語氣,終於讓占色心頭生疑了。
這明明就是鴻門宴好不好?
怎麼權四爺,把它成了老朋友聚會?
*
山頂平台上,此時燈火輝煌。
這場景,與白天占色過來看見的,又略有不同。
一層層從高大的樹木上牽頭而下的紗幔,被各色燈光一點綴,迷離得宛如瓊宇仙境,美好得特別不真實。而平台上面圍成了一圈的桌子jīng致而大氣,上面排滿的珍饈佳肴,還有美得帶著還露珠的桌花,無一不讓人暗自心驚。
都說談生意要吃喝,難不成談判也得吃喝?
而且,來吃喝的桌中人,又整齊又詭異。
除了zmi機關來的幾個人之外,占色還發現了面容憔悴不整的顧東川和林心紋,甚至還有被反剪著手綁在那裡的……權世衡?
自然,嚴戰也在座。他的桌位旁邊,還有一個老人。
說他老,其實不算太老。
只是如嚴戰之前所說,他的外貌確實讓人看了害怕。面部肌ròu凹陷,骨瘦如柴,腮幫尖細,顴骨突出,好像身體曾經受過極重傷害一般,看上去長相凶戾又不太協調,就算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卻讓人由心底生出涼氣兒來。
他就是嚴正榮?
占色心裡暗忖著,突然目光定在了一圈桌子的中間。
——那不是擺設,而是一張寬大的祭桌。
祭桌上面,有著香燭紙錢和供品,在燭火的光亮下,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上面有權家老爺子和權世鐸夫婦還有權氏五術及長輩們的牌位。白布鋪桌面,黑布鑲牌位,氣氛低壓詭異。
現場沒有一個人說話,一排排端著槍的迷彩男合圍了整個山頂,一個個地挺胸抬頭,帶著bī仄的氣勢,讓這一個明明稱之為“夜宴”的地方,生出一層肅殺之氣。
這個qíng況,是占色萬萬沒有想到的。
明明整個局勢一邊兒倒地都在這個老爵爺的控制之下了,權少皇帶過來的人質也已經落在了他的手裡。他們為什麼還要談,有談的必要嗎?
沉默片刻,嚴正榮打了個哈哈,率先開口。
“人都來齊了吧?”
他的樣子,十足的長輩樣子。
“來齊了。”嚴戰語氣清冷。
點了下頭,嚴正榮又望向了已經落座的權少皇,長嘆了一口氣。
“章家的小子沒了?”
一句家常式的問話,語氣很淡,qíng緒不明。權少皇牽著占色的手,揚了揚唇角,回答得竟然也十分平和。
“沒了。”
“可惜了!這章小子是有些本事的人,我一直很看重他,沒想到走歪了路。”嚴正榮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得好像他自己多‘正直’一樣,“本來今天晚上將會是事過多年後,權氏五術最為整齊的一次會面了,真是太可惜。”
權少皇輕笑,“世事無常,嚴叔你也不必難受。”
睨他一眼,嚴正榮沒有接下去,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占色。
“這位,就是占家的小女兒?”
占色對上他並無半分慈愛的面孔,淡淡說,“是的,嚴叔可安好?”
“不好啊!大概人老了。最近總是回想起當年,跟你爸爸一起的日子,那個時候,我們幾個可都是好兄弟啊。真沒有想到,事qíng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嚴正榮的言詞之間,似乎全是心疼和難受,還有對往事的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