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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鐵手沒有再回頭。
看著鐵手離去的高大背影,艾家四口都沉默了。就連剛才還在bào跳如雷的艾父也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是明白人兒,鐵手的意思說得再明顯不過了。你們覺得艾倫她是一個寶貝,可是在他鐵手的眼中,卻比砒霜還要不如。
咀嚼著他的話,艾倫的腳真的軟了。
一直沒吭聲的艾慕然,探過一隻手來托住她。
“艾倫,我用我十幾年的經驗告訴你。男人一旦狠了心,哪怕你使出渾身解數,死都沒有用。早回頭早好,不要等到遍體鱗傷的一天,想回頭,卻無岸!”
艾倫不吭聲兒。
任她多厚的臉皮,在鐵手說了那番話後,也需要暫時療下傷口再戰。
唉!
既然父母都bī到錦山墅來了,先打鋪蓋捲兒回去再說吧。
回到客房裡收拾好東西,她提著來時的行李箱下樓的時候,正好遇見正要上樓的鐵手。一隻手緊緊勒著行李箱的拉杆兒,她咬了咬下唇。
“鐵手,我走了。那個晚餐……那什麼,有一個夫妻肺片……你一定要吃!”
鐵手站在原地,看著她,眉間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兒。良久,他到底還是沒有說話,等腳步聲再起的時候,他已經與她擦肩而過,徑直上樓去了。
提著行李箱轉頭,艾倫看著他的背影,目光浮上一抹水氣。
“手哥,我知道你的心裡有人,我知道她一定足夠好,才能讓你這麼死心塌地的喜歡她。但是,你為什麼就不能試試接受我呢?你要是覺得我哪裡不好,我可以改,直到改得跟她一樣好……”
鐵手上樓的腳步,略頓一秒,最終沒有回頭。
樓梯下面,正托著一盤洗淨的葡萄出來的占色,看到站在樓道上拼命忍淚吸鼻子的艾倫,心下嘆息著,把果盤放在茶几上,就走過去拉了她的手下來,安慰了她幾句,無外乎還是那些老僧長嘆的套詞兒。
對於死心眼的艾倫,她已經不知道怎麼勸了。
艾倫雙手抱著她的胳膊肘兒,把腦袋埋在她肩膀上。
“占小妞兒,謝謝你收留我這麼久……”
“呵,這事兒,你應該感謝你四哥。”
艾倫抬起頭,看了占色幾秒,目光掠過一抹羨慕,突地就啞了嗓子。
“占小妞兒,鐵手他心裡的女人,是你吧。”
占色心裡一驚,一句話卡在喉嚨口,正不知道怎麼回答,就看到滿手滿袖都是染成了血紅的嚴戰,一臉雲淡風輕地從樓道口下來了。
於是乎,她再一次驚悚了。
“嚴總,你的手……怎麼回事兒?”
“沒什麼!”
嚴戰嗓音清冷低沉,帶著一抹無法描繪的qíng緒,宛如大提琴低緩的音調掠過耳膜,好聽,卻會無端端讓人覺得有一種濃烈的悽然充斥在裡面。三個字說完,嚴戰看了看杵在那裡的艾倫與占色,似笑非笑地揚了揚唇角,沒有多說什麼。
而艾倫卻有一種剛才的話被他聽去了的懊惱。
剛才那話她未經思索就衝口而出了,現在看著占色的尷尬,看著嚴戰的表qíng,她後悔得真想搧自個兒一個大嘴巴子。可不說已經說了,為了不影響她與占色的革命友誼,她覺得還是趕緊開溜了好。這麼想著,一把拉著行李箱的拉杆,她埋下頭,頭也不回就跑了。
“占小妞兒,我先走了啊!回頭咱倆電話聯繫啊——”
“唉,你慢點兒……”
見她匆忙的離開,占色又哪裡不知道她的想法?
可這心裡,卻說不上來什麼滋味兒。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不必覺得抱歉!”不知什麼時候,嚴戰走到了她的身邊兒。目光自上而下的打量著她,語氣淡然。
占色回過神兒來,抬起頭來看著他,雙眉鎖緊,岔開了話去。
“你們怎麼回事兒?不是打架了吧?”
嚴戰緩緩牽起嘴角,淡然一笑:“差不多吧。你知道的,我跟他向來不對付。”
不對付還送上門來找挨揍?
占色心裡狐疑地這麼想,可嘴上卻不會這麼說。
“傷得嚴重嗎,要不要先包紮一下?”
“不用了——!”
這三個冷颼颼的字眼兒是權少皇說出來的。在樓道上方,他面容yīn冷,姿勢冷傲地地站在那裡,一雙黑眸里仿佛翻動著成千上萬朵烏雲。
“占小麼,嚴總身體金貴,咱們怕是包紮不好。”
“對的!”嚴戰淡淡一笑,並不與他計較,臉上擺出來的笑容和手上的鮮血襯在一起,顯出一種特別詭異的氣氛來。說完,他抬起受傷的手看了看,又勾唇調侃地對占色說。
“實事上,我砸碎了權四爺一隻宋代汝窯經瓶,我要再不走,怕賠不起。”
占色能感覺出來他與權少皇間的暗流洶湧。不過,想著來者是客,而且他倆本來就是有血緣的堂兄弟,說到底還是一家人,也就客氣地說了一句。
“嚴總玩笑了。馬上開飯了,吃完再走吧。”
明明知道她只是禮貌,嚴戰還是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好啊!那就打擾了。”
“警衛員!”冷哼一下,權少皇突地沉了聲音,低吼出聲兒:“送客!”
“是!”
兩名黑衣男子jiāo換了一下眼色,迅速過來。
“嚴總,請!”
嚴戰好看的眉梢一揚,目光掠過權少皇的臉,倏地湊到了占色的身邊兒,嗅著她迷人的發香,低啞著嗓子,小聲兒說:“占老師,記住我說過的話。有用得著嚴某幫忙的地方,儘管招呼!”
“嚴戰,找死!?”權四爺銳眸一眯,顯然快要炸毛了。
聳了聳肩膀,嚴戰勾唇涼笑。在別人的家裡調戲別人家的老婆,他似乎沒有違和感。偏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權少皇一眼,噙著笑容,越過占色就往外走。
占色一怔,轉頭看著權少皇一張yīn惻惻的臉,總覺得讓嚴戰這麼滴著鮮血走出大門實在太不合適了,眉頭皺了皺,又小聲喊。
“四哥——”
權少皇懶洋洋地走近,一把攬住了她的肩膀。
“怎麼了?寶貝。”
占色眉心擰了擰,好笑地看著他,心裡猜度著兩個人在書房裡有可能發生的事兒。
“……你把人給打了一頓,還不肯留人吃一頓飯?”
權少皇淺眯著眼子,低頭,拍了拍她的臉,似笑非笑地說:“寶貝兒,嚴總他是大忙人,寸秒寸金,咱們錦山墅耽擱不起。走了,咱們開飯去!”
心下一愣,占色遲疑,“這樣真的好嗎?”
權少皇低低一笑,沉下聲來,“放心,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說完,他又沖嚴戰的背影喊了一嘴,“嚴總,錦山墅歡迎你下次再來做客。不送了!”
嚴戰腳步頓了一下,轉過頭來,“在失敗者面前炫耀,很可恥!”
哈哈大笑著,在占色的疑惑里,權少皇拽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大步往餐廳走了。
與權少皇想像的不同,對於嚴戰在書房受傷的事兒,占色事後一句話都沒有再提。好像壓根兒沒有發生過一樣,這事兒就那麼輕飄飄地揭過去了。
而那天晚上的慶祝活動,由於沒有了搞笑的艾倫小姐,熱鬧的氣氛好像都少了很多。大概出於女人對女人的同qíng心,一餐飯吃下來,那一盤由艾倫親手做出來的‘夫妻肺片’,無數次被追命和孫青輪流轉到了鐵手的面前。更詭異的是,大傢伙兒好像都心有靈犀一般,都不動這盤菜,明示暗示都讓鐵手無論如何要嘗嘗。
奈何,郎心似鐵。
鐵手愣是一筷子都沒有夾。
狠心若此,也算世間少見。
飯後,占色找個機會堵住了鐵手,躊躇再三,終於還是開口了。
“手哥,艾倫她為了調出那麻辣鮮香的拌料,學了很多天。她很用心,人也很好!”
她自認為說得很明白了,可鐵手卻沒有給她任何一句與‘夫妻肺片’有關的答案。只是拿一雙qíng緒不明的眸子看著她,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不安,高大的身軀僵硬在她面前。
“嫂子,好人有很多,卻與感qíng無關。”
想到那檔子事兒,在鐵手平靜的眼神兒注視下,占色竟有些不太自在了。心慌了一下,她找了一句國際通用的語言來圓場,“手哥,人都得往前看。”這話她說得含糊,像是在無意識地喃喃,末了,又重複了一遍,“對的,都得往前看。”
鐵手察覺到她的qíng緒,目光更加暗淡,挺直的肩膀往下略沉。
“嫂子,如果她需要別的幫助,我自然義不容辭,唯除感qíng我……沒有了。”
占色嘴唇牽了牽,與他對視幾秒,終究沒有再說話。有些事qíng不是當事人,就不能明白箇中滋味兒,她這麼上來勸和,完全出於對艾倫這麼久付出的同qíng。認真說來,沒有半點立場。既然無法改變他的心意,不如閉上嘴。
“那,你自己決定……”占色淡淡一笑,準備離開,“我去看看十三。”
“嫂子慢走!”
鐵手面色鎮定地側過身體,看著她轉身而去的背影,思緒沉了又沉。
其實,他與艾倫都一樣,總是看見別人的背影發呆。一樣執著於自己的執著,卻沒有任何辦法去背棄執著。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執著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說出口。
*
當一個人的qíng緒沉澱在一種忘我的境界中時,常常會忽略了時間的存在。
一不小心,一天又一天過去了。
錦山墅燦然的陽光下面,樹蔭不知不覺又濃郁了。
盛夏了。
一晃眼間,離占色去參加公安系統崗前培訓的時間就近了。
她是一個懂得‘居安思危’的女人,為了不臨陣磨槍出洋相,事先就有準備xing地溫習了一些崗前培訓時會講到的法律書籍,同時,因為之前小產過,這些天來,她都在接受權少皇專家的指點,系統科學地進行身體機能的恢復訓練。
如此一來,日子就顛了。
前一段兒做月子的時候,她整天想著出去透透氣。現在有時間出去玩了,她卻又覺得沒什麼興趣了。她本就那種能安於平靜的女人,除了忙些家庭瑣事和準備培訓事宜,大多數時間都呆在錦山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