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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胡思亂想了,那是你太想她了!”
“不是的,占色。我發誓,我真的看見她了,她滿臉的血在往下淌,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她讓我一定要替她報仇,她說是權世衡殺了她,讓我一定要替她報仇。占色,我想要抱住她,我想替她把血擦gān淨……可是,她突然又不見了……”
說到這裡,她驚恐地指著窗戶口,顫著嗓子說,“那裡,她就在那裡……我剛才又看見她了……一定是媽媽,一定是權世衡對她動手了……都怪我沒有本事……都怪我救不了媽媽……占色……”
看著她神qíng恍惚的驚恐樣子,占色的心下越發沉了。
“唐瑜,你是學心理學的。應該知道,那是幻覺。”
“幻覺?”唐瑜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頰,驚愕地看著她。
“對,幻覺。”
占色目光堅定地看著她,手指輕輕捏著她的肩膀,試圖舒慡她的神經,一邊捏著,一邊柔著嗓子說,“不要再臆想了,她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會有事的。”
唐瑜像是安靜了。
突然,她又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了她片刻,突然一把抓緊了她胳膊,尖細著嗓子,不住搖頭詢問。
“占色,我為什麼會出現幻覺?為什麼?”
為什麼?
占色蹙起了眉頭。
她現在的狀態,確實符合抑鬱症的症狀。
都說醫者不能自醫,唐瑜她感受不出來自己的qíng緒麼?
目光深深看了她片刻,占色摟著她不停顫抖的身體,接著就詢問了她一些與抑鬱症心理狀態相關的測試問題。而唐瑜的回答,沒有意外的全往抑鬱症上面靠。她悲觀厭世,心境低落,對處境擔憂,對容貌自卑,覺得事事不如她,悲痛yù絕得恨不得去死。
等她問完,差不多半個小時過去了。
占色的心,沉得沒邊兒了。
結合她的行動與狀態,她對唐瑜的qíng況有了初步的了解。
接下來,為了確診她的病qíng,醫院方面很快就派了醫生過來,給唐瑜做了一個系統的jīng神檢查。等拿到結果的時候,基本上已經確認——她真的抑鬱症了。
再次回到病房,占色看看病房內昏暗的燈光,讓陳姐把另外的兩盞燈都通通打開了。
在大熾的光線中,她發現,唐瑜的臉一片雪白,幾乎沒有半點血色。
“占色,我是不是……?”
眯了眯眼,占色看著她,說,“是,唐瑜,你得抑鬱症了。”
“抑鬱症?”唐瑜身體顫了一下,失神地看著她的面,好半晌沒有說出話來。當然,她自然知道什麼是抑鬱症。一句話,聲音都有些抖,“難道,我jīng神障礙了?”
“把心放寬,你知道的,這個沒什麼大問題,關鍵在地你自己。”占色將她的身體靠在chuáng頭上,又倒了一杯溫水過來,餵她喝下。
是的,她們倆都知道。抑鬱症這個病沒有什麼特效藥。說起來,它也是屬於心病的範疇。俗話說,心病還得心藥來醫,如果她自己不學著放下,任誰都治不了她。哪怕再好的心理醫生,也調配不出特效心藥來。
喝完了水,見她思索了一會兒,qíng緒慢慢地平穩下來。占色又想到她腦子裡‘置入記憶’的事qíng來。眯了眯眼,她用安撫的聲音,小聲告訴她。
“姐,你不要緊張。等你出院了,我找我的老師和你聊聊,你會很快就好起來的。現在,你不要再給自己心理暗示了,好好地閉著眼睛休息,等天亮起來,你就會發現,其實一切都還是老樣子,什麼事qíng都沒有發生過。”
“沒有發生過……什麼事qíng,都沒有發生過……”
唐瑜嘴裡喃喃,小聲兒地念叨著,神思游離的樣子,看上去特別招人心疼。念著念著,她猛地一抬頭,目光又緊緊地盯上了權少皇,看著他不帶qíng緒的俊朗五官,身體突然狠狠一抖,像是畏懼,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一張臉比剛才似乎更白了。
“四哥……”
權少皇蹙眉,掃了她一眼,沒有吭聲兒。
可看著她那表qíng,占色的頭卻痛了。拍著她纖瘦的肩膀,只剩下安慰。
“唐瑜,你現在應該休息,不要再多想。”
緩緩地,她緩緩地點了點頭,好像才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自傷的一笑,目光再次看向了占色,低低喃了一句:“對哦,現在,他是你的四哥了。”
“……”占色心裡糾結。
“你們走吧,我睡了……”
唐瑜慢慢地闔上眼睛,那慢吞吞的動作,那語氣里的嘆息,滄桑得像一個八十歲的老嫗。一張臉白得薄如紙片兒,而手指卻緊緊攥在被角上,仿佛是在拼命壓抑她極將崩潰的qíng緒,似乎隱忍到了極點兒。
這樣的她……
占色抿著的唇更緊了,心口一陣陣發堵。
這事兒給搞得,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良久……
病房裡,氣壓很低。
權少皇一直沒有說話,卻沒有錯過占色臉上的表qíng。眉頭微微蹙起,他銳利的目光在燈光下,閃動著一抹變幻的詭魅色彩。
“我們走吧!”
見唐瑜的呼吸已經均勻了,占色點了點頭,輕輕地吐出一個字。
“好。”
站起身來,占色再次深深看了唐瑜一眼,走過去挽住男人的胳膊,慢慢地退出了病房。
一邊走著,她的腦子一邊轉著。想到唐瑜剛才那間歇斯底里的大喊和吼叫,她的太陽xué不停突突著,有些隱隱作痛,挽在男人胳膊上的手,也不自覺就抓緊了幾分。
“占小麼,你不要想太多。”
男人察覺到了,低沉著嗓子安慰她。
瞥了他一眼,占色抬起手來,捋了一下耳邊的頭髮,嘴皮翕動著,低低喃喃:“唐瑜的病有些奇怪。昨天我過來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就算出現抑鬱症狀,應該也得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才對?”
拍拍她的手,權少皇沒有說話。
占色的眉頭蹙了起來,想不通其中的關鍵。
突然,她嘆息了一聲,又看向權少皇。
“她這樣的qíng況比較糟糕,等這次出院,我請呂教授給她瞧瞧。”
男人輕輕“嗯”了一聲兒,作為回答。
占色雙眸爍爍,瞄了他一眼,又抿緊了嘴唇,“好吧,我承認了。我又小肚jī腸了一回。我想趁機讓呂教授把她的置入記憶給抹去。要不然,在她有戒備心的時候,完全做不到。只有以給她治病的方式,才能讓她配合呂教授治療。”
權少皇揚了揚眉頭,大手捏緊她的肩膀,“傻瓜,你這是為了她好。”
這句話剛好說到了占色的心坎兒里,她喉嚨梗了一下,鼻子立馬就酸了。
“反正不管我做什麼,你都覺得我好,對不對?”
勾了勾唇角,權少皇低笑:“那是當然,你是我老婆。”
沒有什麼比這樣的肯定更加動人了,聽在耳朵里,占色突然有些難過了起來。眼眶一紅,她似喜似嗔的瞄他,“呵,你這是準備把我弄哭?”
男人搔了搔她的腦袋,嗤笑出聲兒,“這麼感動,晚上好好報答爺!”
“……”
每到關鍵時候,他總能用這麼流氓的語言來搪塞,占色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
紅著眼圈兒,她抿著唇,又笑了,“你啊,真會挑時候來煞風景。”
低頭,權少皇一嘆,吻吻她的發頂,“乖,不要想太多。”
“嗯。”在他懷裡,占色吸了吸鼻子。
*
深夜的京都城,路面兒非常通暢。
上了車,差不多一個小時以後,兩個人就回到了錦山墅。
這時候,夜已經深了。
當他們倆在醫院裡一陣忙活的時候,錦山墅里的人們,已經在夢裡與周公下棋了。摸了摸餓得快癟掉的肚子,占色歉意的瞥了一眼權少皇,將他按坐在餐廳的椅子上。
“四哥,你坐一會兒,我去給你弄吃的。”
“嗯。”權少皇自然了解,她這是不好意思去叫醒別人。
找到圍裙來系在腰上,占色笑著問他,“你想吃點兒什麼?”
打了一個哈哈,權少皇眉目一深,“我?就想吃你。”
哭笑不得地瞪著他,占色故作不悅地板著臉,“行,那今天晚上就吃我吧。請問先生,你喜歡吃蒸的還是煮的?”
看著她的臉色,權少皇目光深沉如海。
撫額一下,他狀若思考地沉默了片刻,才啞著嗓子說。
“紅燒的行不?”
抿唇微樂,占色毫不遲疑的點頭,“當然,等著好,馬上去烹飪。”
說完不再廢話,她轉身往廚房去了。
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權少皇狹長的雙眸微微一眯,沒有跟著她進去,而是仰躺在餐廳的椅背上,一束深邃的眼波沉了又沉。很快,他掏出兜兒里的煙盒來,從裡面抽出一支煙,放在鼻端輕輕嗅著,慢慢闔上了眼睛。
片刻,他突然睜開眼,將香菸放了回去。
緊接著,他大走到了外面,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
*
廚房裡,燈火通明。
占色看了看為她們預留的晚餐,從裡面取出兩樣食物來,準備湊合著弄點簡單的東西吃。
畢竟今天時間不早了,她明天還得去警察學校接著訓練。為了三天後的雲南之旅,她接下來還得請好多天假。這麼算起來,她整個崗前培訓期,幾乎都在不停的請假狀態中。雖然別人不說什麼,她自己卻會覺得不好意思。
刷著鍋,準備著食物,她的腦子也沒有閒著。
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qíng,就像在她心裡擱了一塊大石頭,始終挪不開。
唐瑜為了救她出事兒了,接著又連鎖反應地抑鬱了。
而權世衡的訪華時間也越來越bī近了,可偏偏這個時候,權少皇卻要帶著她去旅遊,而且還是去雲南那麼遠的地方。從北到南,幾千里路,在這種節骨眼上,真的有必要嗎?
而他,是那麼有閒qíng逸致的人?
越想越不對勁兒,在這表面的風平làng靜下,她的第六感卻產生了一種qiáng烈的不安。
隱隱地,她覺得事qíng沒有那麼簡單。
“老婆,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