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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一抹紅cháo慢慢地滲染了她小小的臉蛋兒,依舊一副悽然的樣子,長睫毛微垂著,看上去特能招人心疼。

    “當年離開你之後,我遭遇了一場車禍,我的頭被汽車撞過……”

    說到這裡,她埋下頭來,拂開了長長的頭髮,將後腦勺上的一個被頭髮遮蓋的舊傷疤露在了他的面前。末了,見他不吭聲兒,才接著說,“有事兒我確實記不太清楚了。但很多刻骨銘心的往事,是我想忘掉也忘不掉的……”

    權少皇呼吸重了重。

    yīn鷙冷酷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眸底一抹說不出來的qíng緒,正在氤氳。

    那個女人見狀,眼皮兒再次垂下,像在喃喃自語。

    “那一年,我十八歲,第一次回到國內。第一次見到你,在依蘭縣城的一個小巷子,當時天兒很黑,你受了重傷,而我救了你。你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而我突然心xing上來了,告訴你我妹妹的名字,我說我叫占小麼。其實那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唐瑜……”

    權少皇不動聲色,像個木樁子般盯著她。

    唐瑜抿了抿唇,像在回憶一個遙遠的記憶,“我與占小麼是雙胞胎姐妹。那年我背著母親想回國尋父,找到舊居時才得知父親早已過世,妹妹也跟著她後母改嫁的後母走了……我對依蘭不熟,卻誤打誤撞的救了你……”

    權少皇依舊沒反應。

    目光撩著他,唐瑜舔了舔唇,突然露出一抹嬌羞來,臉蛋兒紅了又紅。

    “四哥,你既然還是不相信我,那我直接說重點吧。你記得嗎?我們住過的那房屋二樓,左側第一間就是書房。而我最喜歡做的事,就在躲在裡面看書。還對你說,真想一輩子什麼事都不gān,每天睜開眼睛就能閱讀了。你每次見我看書都會嘲笑我,你還說,等我做了你媳婦兒,你就給我準備一個大書房,將天下書庫都搬進來,讓我想看什麼書就看什麼書。,在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窗外的樹葉正在泛huáng,我當時感動得直抹淚兒,撲到你的懷裡……然後,你摟著我,你狠狠地愛了我,就在那張書桌上……”

    權少皇身軀僵住了。

    好半晌兒,他慢慢地坐了回去。

    唐瑜面頰上滴下兩行淚來,語氣有些凝噎,卻沒有停止她的回憶。

    “那一年,松花江決堤,依蘭也發生了特大洪水……死了很多人。我當時看到一對夫妻,為了將逃生的希望留給對方,結果雙雙一起赴死。我失聲痛哭。我死死抱著你,我說,如果我死了你怎麼辦?你擰著眉頭,颳了颳了鼻子,小聲說,如果我死了,你也許做不到與我一塊兒死,卻一定會在百年後與我合葬。”

    她說著,像是陷入了回憶,抽泣了起來。

    權少皇卻像壓根兒沒有聽見似的,坐在椅背上,僵硬成了冰冷的雕塑。

    “後來,權世衡知道了我與你的關係,她控制了我遠在美國的母親,他威脅我,讓我殺了你……我從小是母親養大的,我不想失去媽媽,也不想失去你,我很矛盾,我很害怕,那天晚上,我把這個問題丟給了你……我說,四哥,左邊是懸崖,右邊是深淵,你選哪一條?”

    權少皇眉目斂住,說了這麼久以來的第一句話。

    “我說什麼了?”

    唐瑜吸了吸鼻子,又像哭又像笑。

    “你還在訛詐我麼?你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緊緊地摟住我,像往常一樣,什麼話也不肯說,只是在chuáng上狠狠地欺負我,弄得我直流眼淚兒都不消停。那天晚上我們做得特別久……足足折騰到凌晨天亮。而那天早上,離權世衡給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然後我又問了你一個問題。我說,你真的愛我嗎?我說的是真愛。”

    瞄著男人越發yīn暗的眉眼兒,唐瑜含著眼淚的目光有些飄。

    “呵,我當時就想啊,如果你說真愛我,我就放過你……如果你說不愛我,我就殺了你,回去和母親團聚算了。這個想法很幼稚,對吧?可結果,你笑著哄著,吻著我,嘆息著說了一句,一句我永遠也忘不掉的話——‘平生不信真愛,才會真愛,便得真愛。’”

    慢騰騰地說著權少皇與占小麼的過往,她一點一滴地說得極細,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表qíng,一句嘆息,在她軟軟糯糯的聲音敘述下,淺淺淡淡卻又像飽含了人間至真至上的愛意。

    平生不信真愛,才會真愛,便得真愛……

    權少皇想著當時的qíng況,想著當時窩在他懷裡的女人,心忽然有點疼痛。

    恍恍惚惚,他也像陷入了回憶之中,無法自拔。

    唐瑜見他失神,並沒有停下,而是一直幽幽地說著,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穿梭迷離的過往。

    “我捨不得殺你,可我也不想失去母親。所以,我準備離開你,回美國去陪母親,就算死也與她死在一聲兒,要不然我就是不孝。然後,我告訴你說,我們分手吧,我愛上了青梅竹馬的男人……你很生氣,摔門走了。等你兩天後再回來的時候……就碰上了我跟那個男人在chuáng上,你站在門口,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做丶愛,我看見你了,叫得格外歡……”

    “閉嘴,不要說了!”

    權少皇突然惱了,惡狠狠地盯著她,目光里赤紅一片。

    不可能的,他怎麼可能會弄錯人?

    拳頭攥了又攥,他喉結上下滑動著,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暗沉了下來,語氣更是冰冷得如果萬年不化的冰川。

    “說,這些事你到底怎麼知道的?說出來,我可以饒了你。”

    “四哥……”

    哽咽著輕喚他一聲兒,唐瑜的淚水撲漱漱往上掉。

    末了,又哭著抬起了關來,一排牙齒委屈地咬了咬下唇,一顆漂亮的腦袋再次垂了下來,聲音里,帶著難以掩藏的哽咽。

    “四哥,我這次回來,確實是權世衡指使的。但我沒有想過要害你,見面就原原本本告訴你了,因為我不想再像當年一樣。四哥,我知道你一定恨我。其實,也不是我要把兒子棄在了醫院的,我,我真的qíng非得己。我和我的母親一直被他肋持著,我害怕兒子被他傷害,只能把他留在了醫院,而我在逃跑的過程中……撞傷了頭部,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美國了……四哥,我聽說你找到了兒子……我……我剛才也看見他了,他長得很可愛……你放心……為了你和兒子,拼了我與母親的xing命,我必不會再與你為難……”

    說到這兒,她有些語無倫次,聲淚俱下,泣不成聲。

    權少皇yīn冷的眉頭,擰成了一團兒。

    良久,他都沒有說話。

    唐瑜又哭又笑地傷心了片刻,抬起一雙淚汪汪的眼睛,又看了他片刻。突然,她慢慢地站起身來,繞到男人的面前,一把往他懷裡撲了過去。雙手死死摟住他的腰,委屈地抽泣著,臉蛋兒使勁往他的胸口蹭。

    “四哥,到了現在,我已經不敢再奢求你還愛著我了,更不想奪走了我妹妹的幸福,我只是想求求你,救救我和妹妹的母親。我知道,只有你才有辦法……”

    一聲聲哽咽,一句句過往,像突然從天上潑下來的一盆冷水,在權少皇的腦海里,宛如濤天的巨làng一般,翻來覆去地折騰著他。越發模糊掉了的概念,在女人一遍又一遍的哭泣聲里,他有些恍惚。

    低下頭,他看著她的發頂。

    慢慢地,他抬起了手。

    很慢……很慢……

    慢得就像時間不會再走,慢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終於,唐瑜以為他會擁抱自己的那隻手,有力地推開了她。

    “你說的事,我都會查清楚。”

    唐瑜抬起頭,與他對視著,再次苦笑了一聲。

    “你到底還是不相信我。”

    權少皇沉靜了不少,靜靜地看著她。

    “我只信證據。”

    “那麼,如果結果你證明了,我就是十三的親媽呢?四哥,你準備怎麼辦?”唐瑜看著他,嘴唇勾出淺淺的笑來。

    權少皇喉嚨哽了哽,“占小麼是我的妻子,這是不能改變的實事。”

    “你愛上她了?”

    冷冷地哼一聲,權少皇目光閃了閃,yīn冷峻峭的臉上,絲毫沒有了剛才乍然聽見她那些過往時的躁動表qíng。

    唐瑜抽噎了一下,有些搞不懂他究竟什麼反應了。

    就這樣兒,qíng緒難明地盯了她幾秒,權少皇依舊淡漠的臉上突然有了變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冷冷出聲兒,“我一直愛她。”

    說罷,他又冷笑了一聲兒,語氣冷漠得令人髮指。

    “不要說你不是她。就算你是,我也不在乎了。”

    唐瑜怔了怔,遂即又抽泣著,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四哥,其實你真的想多了,我沒有打算要破壞你們。”

    不再回答,權少皇掃了她一眼,抬腿大步出去了。

    唐瑜牽著唇笑了笑,一個人坐在審訊室那張冰冷的椅子上。

    慢慢的,她埋下頭去,將臉俯在了自個兒的臂彎里。

    *

    另一間審訊室里,一盞檯燈發出白熾的光芒。

    審視室里沒有窗戶,看不到外頭頭的世界,這會兒也靜得沒有了半點兒聲音。

    權少皇進去的時候,程貫西正舒服地仰躺在椅子上,手上戴著的手銬還沒有取下來。可他卻是完全不在意,鼻翼里隨意的哼著小曲兒,休閒得像來進行監獄一日游的人。

    “你還挺舒服?”

    冷冷地哼了哼,權少皇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接著揮了一下手,隨著他進來的鐵手,就將一瓶美酒還有幾盤兒吃食一一地排開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又躬下身來替他取下了手銬。

    “辛苦了!”

    “那是,這活兒不是普通人gān的——”

    程貫西單眼皮兒斜飛著,像一個落魄貴族一般,抖了抖紙巾,擦了擦手,才就著面前的吃食,僵硬地擰了擰胳膊腿兒,大喇喇地吃了起來。

    權少皇看著他,一直默然不語。

    鐵手也安靜著,坐在旁邊,一動不動。

    四爺的qíng緒有些古怪,他猜不透,也不便表露出什麼qíng緒來。

    良久,程貫西終於吃完了,舒服地打了個飽嗝。

    “嘖嘖嘖,撐死我了。老大,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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