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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占叔叔,這個一定要嘗嘗!”
“呵呵,看著這湯色,就知道很鮮美了。”占子書到這個年齡了,自然是什麼事qíng都看得很通透,笑眯眯地看著艾倫,他先是合理表揚了一下,才略略抱歉地說:“可是……我已經戒葷腥很多年了,怕腸胃不適……”
“哦……”
環顧了一下大家,艾倫眼風掃了下鐵手,訕訕地笑了下,終於反應過來了。
“不好意思啊!占叔,嘿嘿,我忘了。”
“沒事沒事,你這個小閨女……”占子書不由又多看了她一眼,微微眯了眯眼,笑著補充了一句,“是一個有福氣的孩子。”
有福氣的?
艾倫大喇喇地一樂,瞄了瞄鐵手,又看向占子書,歪了歪頭。
“那占叔,你看看我和我們家阿翊,姻緣順不順當啊?”
我們家阿翊,這幾個字兒,她說得特別有滋味兒。
當然,這主要也是她比較驕傲的部分。因為除了她和權少皇,在那之前,誰也不知道鐵手的真實姓名。就這一點來說,她對於鐵手是特殊的。
鐵手拉了她的手坐回來,“占叔還在吃飯,一會再問!”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艾倫癟著嘴點頭。
摸了摸下巴,占子書看著他倆,目光柔和,聲音滿帶笑意。
“金須百鍊,矢不輕發!”
聽了這句話,艾倫困惑地搔了搔腦袋,“占叔,怎麼解釋?”
占色噗哧一樂,笑著望了過來,沖她擠了擠眼睛。
“二小姐,先請吃飯吧,晚點兒我給你解釋。”
“哦,好。”
艾倫愉快了,占子書這會兒在她的心裡的地位,是相當於江湖百曉生一類的人物。既然他說她是有福氣的人,那可不就是證明她與鐵手的事兒一定會心想事成麼?因為,她實在想像不出來,如果她沒有鐵手,福氣在哪裡。
飯後,顧不得別的,她拉著占色,就找地方去求解。
占色想笑,卻熬不過她,老爸老媽都沒有陪,坐在偏廳里細心給她做註解。
“這本來是一個教人磨礪身心的句子。說的是做人當如百鍊之金,要不畏困難,卻也不能cao之過急,如果急著想要獲得成功,卻會適得其反。就像拉弓she箭一樣,不能隨便就亂拉,必須得先瞄準了目標,要不然也不會取得效果。”
艾倫不停點著頭,似懂非懂,其實一頭霧水。
“沒錯,可這跟我與阿翊的關係……有什麼關係啊?”
狠狠抿下唇,占色甩給她一個‘我真是敗給你了’的眼神兒,gān脆也不再說那麼隱晦了,直接給她做了白話解釋。
“這句話用在你的感qíng上頭,其實就兩層意思。第一層,只要功夫深,鐵杵都會磨成繡花針。你就把那手哥當成繡花針來磨,不要灰心,不要泄氣。第二層,雖然不要放棄,可也不要心急就亂投醫,不管對人對事,戒衝動,戒浮躁,矢不輕發,就一定會有收穫了。”
聽完這一句,艾倫倒吸了一口涼氣。
瞪著一雙銅鈴似的眼睛,她沖占色豎了下大拇指,“我的乖乖,你老爸他也太jīng了吧?就咱們總共沒見兩次,他竟然就把我的qíng況給看得一清二楚了,確實是大仙兒也。”
聽到有人夸自家老爸,占色自然高興。
“那是當然。我爸說你是有福氣的人,你就肯定有福氣了。這個嘛,已經在我身上得到了驗證。你看啊,他曾經說我命運多舛,你瞧我遇到了多少事兒啊?”
嘴角往下一彎,艾倫瞥著她,小聲兒嘀咕。
“我和你換算了,把福氣給你,我來多舛,讓手哥喜歡我……”
“你說啥呢?”占色沒有聽清,笑著捏她的臉,“在罵我對不對?”
“沒有沒有,小人哪敢啊!”擺手拂開了她,艾倫又站起身來,朝她規規矩矩地做了一個揖,特別有古人范兒地笑,“權夫人,我就不陪你了,我現在得去找我的福氣去也!”
見她說完,一陣風般沒了影子,占色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
這姑娘!
*
等占色從偏廳去客廳的時候,剛才還哄哄鬧鬧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很顯然,追命和冷血去過二人世界了,鐵手也自覺地不在這裡摻和他們的家事兒,就連魯芒都不知道哪兒去了,只剩下她老爸老媽還有老公和兒子在那裡說話。
好不容易與姥爺和姥姥玩耍的小十三,興奮像一隻小猴子,一會在姥爺懷裡竄,一會兒又窩在姥姥懷裡撒嬌,樣子好不快樂。
這樣兒的溫馨相處,感染力很qiáng。
幾個人難得坐下來聊天,不禁唏噓。
半個小時後,大約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該說的話也都說過了,人也差不多該回去了,俞亦珍笑了笑,沖小十三拍了拍手,張開了手臂來。
“十三乖娃,來跟姥姥親個,姥姥就家去了。”
“媽!”占色與權四爺坐在對面,不滿地看著她,“這麼晚了還回去gān嘛?今兒晚上你就在這睡吧,客房多得很。”
老媽一發話,小十三也翻著大眼珠子,跳到她懷裡,噘著小嘴巴跟著勸。
“我額娘說得對,姥姥姥姥,就在我們家裡住下來吧。你今天還是第一次來呢……嗯,你要是害怕的話,晚上十三就給你講故事,哄你睡著了我才走,好不好?”
這小傢伙兒是個嘴甜的。
就像他老爸一樣,十三誠心要哄誰開心,絕對不會讓人看出他小魔王的本質來。
俞亦珍與十三相處過兩次,很喜歡這個孩子。在她童聲稚氣的話里,她抱著他的小身子又是欣慰又是難過。在小傢伙兒的額頭上貼了貼,她嘆息著,窘迫地看向女兒女婿,在看向占子書的時候,目光又多了些閃躲。
“他和魯芒還在外頭等呢……”
占色哼了下,沒好氣地說,“讓他等!”
“小麼……”拉長了聲音遲疑一下,俞亦珍囁嚅著唇,“你知道他那個臭脾氣,一會兒……備不住又要鬧得不消停。”
說起不消停,占色就想起了上次回家時聽到他們吵架的事兒。
與權四爺互望了一眼,她眯了眯眸,沖俞亦珍柔和地笑笑。
“媽,你真就打算這樣兒跟他過下去?”
俞亦珍眼光閃躲得愈發厲害,語氣更多無奈,“小麼,俺這都一把的年紀了,一輩子都這麼打打鬧鬧的過來了,現在還能有啥想頭?你現在……俺是不cao心了,等你妹妹許了人家,俺就沒事兒,大街上跟老頭老太太們扭秧歌去……”
什麼都好了?
這人啊,就不會為自己想。
眼瞧著她憔悴又不得勁兒的樣子,占色心酸。
“媽,你還年輕著呢……”
彆扭地笑了笑,俞亦珍臉上的皺紋深了深,樣子也十分頹然。
“你這孩子盡扯。俺還年輕啥?頭髮都白了一半兒了。”
她不說還好點兒,由她這麼一說,占色才認真看向了她的頭頂。原來的一篷烏髮之間,果然夾著了許多的白髮。可見,雖然她現在的物質生活雖然好了許多,可心裡頭的苦,卻沒有少半分。
這就是愛錯了男人的結果啊!
感嘆著‘女怕嫁錯郎’的革命真諦,她猶猶豫豫地又問了一句。
“媽,上次我過家來的時候,其實聽見了你們爭吵的幾句,你們在說的孩子,到底是咋事兒?你……可是隱瞞了我什麼?”
之前占色忍了很久沒有問,因為她知道俞亦珍這個人心軟,又習慣了被魯有德吃得死死的。就算她問了,就算為了魯芒她指定也會息事寧人,二話不說先維護著魯有德,不會跟她說實話。
可是今天不同。
在占子書的面前,她很肯定俞亦珍不敢撒謊。
果然,一聽她的話,俞亦珍面色驟然一變,嘴唇哆嗦著,看看她,又看看占子書,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權少皇的臉上。一時間表qíng又是糾結又是痛苦又是惶恐不安,卻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俺……沒……沒說啥啊……”
見狀,占色明白了。
提到‘那個孩子’就會牽扯到她‘以前的男人’,在不知道權少皇就是‘他’的qíng況下,扯到她以前生過孩子,有過的男人,還牽扯到魯有德……俞亦珍怕是打死都不會說了。
“小十三,跟爸爸樓上去,你應該睡了。”
沖權少皇使了一個眼神兒,占色笑著過去將俞亦珍懷裡的小十三抱了起來,放到權少皇的懷裡,叮囑他先帶兒子到樓上去睡覺。
小十三撇了撇嘴,卻很配合。
喊著姥爺晚安,姥姥晚安,他由著老爹抱走了。
而占子書只是淡定地坐著,沒有來摻和。
等父子倆的身影兒消失在樓道里,占色這才偎在俞亦珍的身邊兒坐了下來,視線專注地看了她片刻,才環住她的胳膊,認真而柔聲地勸說。
“媽,我是你的女兒,雖然不是你親生的,可我是你養大的,往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兒,這一輩子你就是我的親媽。不對……在我心裡,你比我親媽更親。所以,有什麼事,你不用瞞著我,你顧慮的事兒,我都知道,我會斟酌衡量的,我就算不管他,也不能不管魯芒不是?”
占色說話,很有嚼頭,輕重適宜,剛好能拿捏人心。
嘴唇顫抖著,她的話在俞亦珍的心裡,像燒了一把燎原的火……
她這個女兒什麼xing格,她知道。既然已經被她聽了去,還生出了懷疑,如果不對她說實話,等事qíng鬧出來了,不僅保不住魯有德,只怕魯芒也會跟著遭殃。
還有,就是占子書。
哪怕已經過去了快要二十年,每次被他那一雙澄澈得仿佛能看穿人所有心事的眼睛一瞅,她還真的半句謊話都不敢說。
承認吧!
看在她養過女兒的份兒上……結果或許更好。
遲疑著,猶豫著,她心裡的一把火,越燃越大,再無法熄滅。
良久——
她咽了咽口水,耷拉下眼皮兒,緊張得用手指摳著沙發,思索了足足有一分多鐘,才慢騰騰地抬起頭來,長嘆了一口氣。
“好,小麼,俺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