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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章中凱的聲音有些幽幽的,“唐瑜呢?”
心口一痛,占色緩緩說,“還有比穿著婚紗飛起來的死亡方式,更美的嗎?”
章中凱沒有回答。
占色一直閉著眼睛,看不見他的表qíng。
屋子裡,除了兩個人的呼吸,再沒有其他的了。
似乎又考慮了好久,才聽到占色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樣的人,一般都沒有幸福的童年,在生活中經常會被人瞧不起,這才推動了他的扭曲人格形成。而且,很有可能還受過傷害,甚至於身體有殘缺……我推斷,年紀應該在25至30歲之間。身材偏高,偏瘦,身高約在175—180左右……”
說到這裡的時候,綜合一條條信息,她的腦子裡靈光一閃,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兒。
而這時,章中凱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那你總結,他的犯罪心理是怎樣?”
死死閉著眼睛,占色壓抑著心口的狂跳,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艱難。
“他在享受犯罪,享受踩低別人智商的快感。因為他在現實生活中,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說到這裡,她慢慢睜開眼睛,對上了一雙冷漠得近乎冰塊的眼神兒。
“我說得對嗎?師兄?”
冷冷地看著她,章中凱沒有說話。
占色也看著他,腦子裡亂糟糟的,忽然就想起了她第一次在呂教授家裡見到章中凱的樣子來。在那個時候,她記憶中的章中凱,陽光,斯文,帥氣,學識淵博。在學生堆兒很有人緣,中政的女生為了追求他,都快要擠爆頭了,個個樂意為了她鞍前馬後。
而這一刻。
她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曾認識過他。
他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冷酷和殘忍,讓她的心沉下了谷底。
“師兄,你怎麼不說話?”
雙手捏在輪椅的兩邊兒,章中凱輕輕地摩擦著已經被他的手打磨得很光滑的扶手,突然淺淺一笑,表qíng再沒有了剛才表現出來的那種悲痛和難受,輕鬆的樣子,再一次變成了那個飄逸若仙的章師兄。
可是,卻笑得占色的jī皮疙瘩掉了一地。
“色色,你總是這麼聰明……告訴我,你怎麼想到我的?”
“你還記得嗎?有一次,呂教授給了我們幾個關於犯罪智力的測試題,其中有一個就是關於12生肖犯罪的……我們幾個研究生都按自己的理解做出了答案,結果,只有你的心理邏輯異於常人。呂教授當時很開心,說你有天賦。可是,後來她又笑嘆著補充了一句:一個對犯罪心理研究有心賦的人,其實,也是一個具有犯罪天賦的人。”
占色說得很哽咽。
坐在輪椅上的章中凱,看著她,突然一笑。
“呵呵,讓我說你什麼好呢?你難道不知道嗎?有的時候,人笨一點其實沒有什麼不好。可你啊,總是這樣兒,一定要把人最真實的的‘惡’挖出來曝曬。知道得太多,又有什麼意義?”
沒有回答他,占色聲音很冷,“你是蝙蝠?”
章中凱也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突然雙手撐著輪椅,慢慢地站了起來,身上還套著新郎禮服的他身軀顯得頎長清瘦,除了左臉上依舊沒有褪去的畸形瘢痕之外,整個人表qíng看上去沒有什麼不妥。
可是,在他一步一步走向占色的時候,她的心裡卻突地發涼。
“怎麼回事?你的腿……沒事?”
說到這裡,她恍然大悟,又是一驚,“那次我在路上,見到的人也是你對不對?”
高高的站在了她面前兩步處,章中凱頓住了步伐。
蹙著眉頭,他的表qíng看上去並沒有太多的快樂,而是沉思著慢慢地低下頭來,看了看他隆起的肚子,不回答她的話,卻是自言自語地說。
“不知道這個肚子,權四爺肯出多少價錢?”
“章中凱,你別胡來……”
在得知他的腿沒有問題之後,隨之而來的心慌,主宰了占色的神經。
幾乎就在章中凱低頭的剎那,她扯著嗓子,尖利地大喊了一聲兒。
“孫青!救我——”
“別喊了!”章中凱淡淡地笑著,面色溫柔得真不像一個壞人,“她這會兒肯定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你什麼意思?”
“你說呢?”
一陣恐慌洶湧而來,占色腦子飛速運轉,突然間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那個一直藏在zmi機關的內鬼,就是陳姐?對不對?上次吊扇事件,還有以前的一次次泄密,都是她gān的?”
“聰明!”
章中凱聲音沙啞,又走近一步,彎下腰來,輕輕挑起她的一撂頭髮,在鼻子上聞了聞,像是特別心痛地看著她說,“色色,唐瑜死了,你是不是哭得很傷心?你看看你,兩隻眼睛都紅了,看得我真的好心痛。”
下意識地挪開身體,占色退開瞪視著他。
“你好噁心!連自己的女人也能下得了手?”
“呵,我不喜歡背叛的人!”章中凱輕輕地嘆息著,聲音里滿是惋惜,整個人看上去淒涼得不行,好像他不是殺人的那一個,而是被殺的那一個,“色色,本來我也給你安排了一個節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章中凱!”
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想到唐瑜,占色覺得喉嚨口像是被鉛塊兒給堵住了,淚水溢滿了眼眶,卻怎麼都沒有掉下來。
“你於心何忍?她什麼時候背叛過你?對,她生過孩子,可以前那個男人……不是她自願的,那叫什麼背叛?更何況,她還懷著你的孩子!你怎麼想的?”
“孩子?”章中凱突然詭異地一笑,“你覺得她真會有孩子嗎?”
目光一沉,占色嗓子涼透,試圖往外走。
“你什麼意思?”
一把撈著她,章中凱又低頭看了下她的肚子,“沒有孩子,根本就沒有孩子。”輕輕笑著,他突然哧了一聲兒,接著說,“我不過給她做了一個這樣的催眠……讓她誤以為有了孩子而已。”
艱澀地咽了下口水,占色整個身體都僵硬了。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瞧你問得!如果我不那樣做,權四爺又怎麼會走得那麼放心?”章中凱的笑容很明亮,聲音也輕鬆了起來,好像做了一件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一般,“他大概也無法想像,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會傷害自己的親生骨ròu吧?”
一陣陣cháo涌般的悲憤qíng緒堆上心來,占色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發顫。
“呂教授的磁帶是你偷的、對衛錯催眠的人也是你!還有,唐瑜之前的記憶也是你置入的……就連我恢復催促記憶的指令,也是你更改的對不對?”
“占色……”章中凱看著她,柔qíng萬種地說,“你真聰明,讓我更加喜歡了。”
“告訴我,我恢復記憶的指令是什麼?”
章中凱柔和的臉一沉,“你永遠也不會猜得到,我自然也不會告訴你。色色,你不會明白,一個人帶著缺憾生活是什麼樣的……我想要你也品嘗一下缺憾的感覺。不完整的記憶,就像我不再完整的身體一樣……而我遭受的這些,全都是拜你的男人所賜。”
嘴角顫歪了一下,提到權少皇,占色反常得淡定了許多。
“這麼說來,他早就懷疑你了?”
“是,他一直懷疑我。色色,你知道他對我都做了什麼嗎?除了汽車自燃事件之外,他為了試探我的腿是不是真的站不起來了,讓人假裝不小心用滾燙的開水淋在我腿上,在殘疾人通道上放上障礙,bī得我坐在那裡,等了三個小時才等來人幫我,還有……”
目光里露出一絲猙獰,章中凱突然撩起褲腿來讓她看。
那腿上已經癒合的傷痕,紅紅的ròu像蚯蚓一般爬在上面,看上去猙獰恐懼,而他悽厲的聲音,則是恐怖之最。
“可惜!我都忍下來了!他以為我真是一個廢物了,哈哈……他卻不知道,我可能忍人所不能忍……你明白嗎?只有我,才能忍得下來。”
“他不會無緣無故傷害你!”占色冷冷地看著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不是說我是蝙蝠麼?”章中凱笑著反問。
“我是說,除了蝙蝠的身份之外,你還有什麼樣的身份?”
“色色,你這腦子啊,想得太多了……”章中凱淡淡地嘆了一聲兒,掌心撫上了她的臉,“有些事qíng,不該你問的,就不要問了。你問了我就會回答你嗎?你傻不傻?”
自嘲地冷笑了一下,占色直視著她的眼睛。
“就算你心裡有委屈,殺人就能解決嗎?你學了那麼多年的犯罪心理學,為什麼不能看透這一點?那是解決不了的。”
章中凱淡淡地笑,在窗外雪花下的光線潑灑下,他整個人yīn暗得像個影子。
“色色,你不明白嗎?看透別人容易,正視自己最難。”
占色承認,他說得對。
這會兒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她也沒有心qíng關心學術。
她只想知道,他接下來的想法。
“說吧,你打算把我怎麼辦?”
盯著她沉默了片刻,章中凱緩緩抬起她的下巴來,意味深長地說:“你不要害怕,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誰讓我這麼喜歡你呢?你說,如果我要把你怎麼樣,你現在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裡嗎?”
占色嗤聲兒冷哼,“那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你的好心了?”
“呵呵,那倒不用……”章中凱淺淺的笑容,一如當年的陽光,“因為我對你,從來都沒有安過好心。你猜測得很對,權少皇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對付我,在中政的時候,我接近你,確實有目的的……”
“什麼目的?”
“可惜了,我不想告訴……”
最討厭這樣的對話了。
占色瞪著他,也不想做這種沒有意義的兜圈子。
略略考慮了一秒,她冷笑一下,淡淡地說,“那按你的說法,你把孫青撂倒在這兒,難不成就為了與我聊一會兒天,坦承一下自己的罪孽?這會不會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