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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阿采吉興致正濃,占色也沒有反對。左手拉著權少皇,右手牽著小十三,就往人群涌動的地方擠了過去。見到這個樣子,權四爺嚇得不行,害怕擠到她肚子裡的寶貝閨女,趕緊的讓人在前面開路,擋住了人cháo。然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摟住她的腰身兒,又將小十三提起來騎坐在自個的脖子上,這才撥開人群往裡面走。
“阿彌陀佛——”
一聲低沉的佛號,從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傳了過來。
“阿姐阿姐,那裡的人最多,那個法師一定最准。”阿采吉瞪著一雙大眼睛,拉著她,就要往人那個地方去。
她急切小女兒心思,搞得占色又好笑又無奈,“傻妹子,找誰解簽不都一樣麼?”
“那可不一樣,不是人人都能代表神的旨意的,好多坑蒙拐騙的呢……”阿采吉很固執。
呵……
想不到這麼單純的小姑娘,還知道坑蒙拐騙呢?
與權少皇對視一眼,見他沒有反對,一行人就在小姑娘的熱qíng指引下,慢慢地往人群那邊擠了過去。可是,qíng況非常不樂觀。今兒適逢龍泉寺**會,又有一批外地來的大師,這叫向來信神的納西人差不多都跑來湊熱鬧了。更何況,束河本來就是一個旅遊的地方,這麼一擠,圍堵的效果實在很驚人。
面前,圍滿了人。
而且,還是一群不喜歡排隊的人。
站在人群的外圍,占色只能看見一塊兒huáng布幔。
等!等了又等!
好不容易等前面的人慢慢散了,輪到他們走到案前,占色才鬆了一口氣。
“阿彌陀佛——”
面前的大師雙手合十,慈眉善目的喊了一句佛號。
定神一看……
占色怔愣了好幾秒,才從這個法師熟悉的輪廓認出來,他竟然是依蘭慈雲寺的淨空方丈。都說人生有四喜,其中一喜就是‘他鄉遇故知’,雖然占色與淨空方丈算不得故知,可就憑著都是依蘭人,憑著在慈雲寺里短暫卻愉快的jiāo流,她心裡也是狠狠會欣喜了一下。
不過麼,會不會太巧了?
或者,按佛家的說法——有緣份?
☆、127米世間,唯qíng最苦!
不管如何,對於淨空方丈,占色是有好感的。
心裡一喜,她眉兒彎下,拉了拉權少皇的袖子,笑得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來。
“四哥,快看,是淨空方丈。”
權少皇低頭,看她那一眼,目光有些深。在她看不見的角度,他微微一挑眉,犀利的雙眸直直望向了huáng布幔禪座後的淨空方丈,語氣淡淡地回應。
“是。”
沒有發現男人語氣的反常,占色翹起唇角來,在阿采吉後背上拍了拍,笑逐顏開地說,“走吧,阿采吉,去找那位法師求籤。”
“好啊好啊!阿姐,走!”阿采吉很是興奮,欣然應允,拉著她的手腕,一行人就圍攏了過去,直接就將淨空方丈的禪座圍得水泄不通了。
淨空方丈自然也發現了他們。
大概因為今天龍泉寺的**會,他穿得比上次在依蘭慈雲寺時更為隆重,一件淡金色的袈裟,讓身穿佛衣的他看上去jīng神矍爍,雙目格外有神。
手裡執著一串佛珠,脖子上還掛著一大顆佛珠,在不遠處咚咚的木魚聲和居士們此起彼伏的念經聲里,他慈眉善目地看了一眼權少皇,目光又掠向占色與權少皇脖子上騎著的權十三,雙手合十輯了一禮,才口念‘阿彌陀佛’,微笑著招呼。
“二位施主,好久不見了。”
權少皇瞄著他的臉色,輕輕一笑,“方丈身子骨還是這麼硬朗。說來我們還真是有緣呢,走了這麼幾千里路,都能見到你老人家。”
“坐吧!”淨空方丈拂了一下身上的袈裟,微笑著問,“施主近來可好?”
權少皇先將扛在脖子上的小十三放了下來,才往上一挑唇角,扯出一抹柔和的淺笑來,“不瞞方丈,近來我頗有些困擾。正準備去依蘭聽方丈講禪化解呢,沒有想到,卻在這兒遇見了。”
淨空方丈笑著,眸底帶著一抹仿佛dòng悉世事的光芒。
“人生苦短,業識茫茫,施主又何必陡生煩惱障?”
煩惱障,為佛教語。意思是堅持執念,貪、嗔、痴等煩擾身心的煩惱。
權少皇qíng緒複雜的半眯著一以冷鷙的眸,凝視著他,神色顯得有些不羈,“我本來就是俗人,自然沒有大師這般的平常心,能無視世間污穢,無視人xing傾扎與人xing醜惡,把心放得這麼寬平,獨善其身,不念險側之人。”
好高深!好詭異!
隨同來的好幾個人,面面相覷,有些不明白他gān嘛與一個老和尚較上了真兒。
就連占色也微微側眸,望向了他稜角冷硬的側臉。
不過,她沒有吭聲兒。
這麼久以來的相處,她從來都相信,權少皇不會做沒用的事兒,更不會說莫名其妙的話。不管他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自然都會有他的用意。所以,即便她此刻同樣不懂,卻也只是靜觀其變。
淨空方丈眼瞼微收,合掌當胸,訥訥地笑著輕言。
“施主,聞惡不可就惡,君子亦不念舊惡!”
“惡即是惡!世間常理,怎麼能不念?大師教教我!”權少皇的聲音已經冷到了極點兒,一雙yīn鷙的眸子,剎那就變得沒有了一絲好氣兒。
於他的冷硬不同,淨空方丈一直和煦而對。
“施主,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才會體會到世間的諸般痛苦。你又何必如此執念呢?”
輕輕‘哦’了一聲兒,權少皇勾唇,yīn雲密布的臉,頓時鋪滿了笑意。
“那大師認為,人生在世,什麼執念最為苦?”
淨空方丈眼睛微眯,靜靜地看著權少皇。
他沉默了。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好半晌兒都沒有再說話。
而此時,龍泉寺里的熱鬧還在繼續,不管遠近到底都是人群的喧囂聲兒。只有這一處huáng布幔前面的幾個人,才無聲無息。
良久。
低低垂下了眼,才聽得淨空方丈淡聲說:“人生有八苦,有yù皆苦。但世間,唯qíng最苦!”
唯qíng最苦!
訝然於淨空方丈一個和尚,竟然會有這樣的回答,占色的心裡驚得快要不行了。
但,她依然沒有吭聲兒。
靜靜地,她看向了權少皇。
一隻手鎖住她的腰身,權少皇眼神放柔,清晰地繼續哈哈笑問,“qíng有什麼苦的?大師方外之人,也懂得qíng事?”
“阿彌陀佛——”淨空方丈雙手合十口念佛號,目光空靈至遠,淡淡地望向了權少皇,若有所指地微笑:“施主你見笑了。老訥早已跳出凡塵之外,又何來qíng致?只是我看施主你眉間戾氣深重,有一言相勸。”
“哦?”權少皇只是笑,“方丈請講!”
“一念求全,則萬緒紛起。與其執念於仇恨,不如唯心而安。”
“呵呵,多謝大師的金玉良言,奈何道雖在道中,可我這樣的俗人,實在是悟不了!”
“施主生在富貴家庭,骨ròu間的嫉恨本就常態,當冷靜處之!”
“一心執恨,萬般都惡,哪裡還有靜?”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像探討,又像在爭辯。
一個穩一個狠,一個馳一個張,可聽不去,句句都不沾地氣,高深難解。
靜靜而立的幾個人,各有各的表qíng不同。
像艾倫和像艾倫和阿采吉這種完全聽不懂的人,抓耳撓腮,心尖尖都在發急,恨不得他們趕緊地停下來。而像占色這種能聽得懂表面的文字語義,卻不知道兩人葫蘆里賣了什麼藥,更不知道話里深意的只能默默琢磨。
上次在慈雲寺的時候,她看得出來,權少皇對淨空方丈是很尊重的。可是今天的他,不管是對淨空的話題還是說話的語氣方式,雖然談不上有多不尊重,但確實多了一些不該有的咄咄bī人。
而這,正是她想不太明白的地方。
還有淨空方丈今兒也有些不同尋常。
記得在慈雲寺的禪房裡,那個佛茶煮香的上午,這位方丈也是這麼侃侃而談,目清思遠宛如駕鶴神仙。可這會兒,徜徉在日光下的他,一襲淡金色的袈裟袍上,依乎沾染上了一種不屬於廟寺的煙火之氣。
另外,他的話里話外,好像都是在告誡權少皇放下執念,放下仇恨。可是,他嘴裡這些執念,這些所謂的‘戾氣’,不就是只有與權世衡間的仇恨麼?可這位世個高人的淨空**師,又如何能知曉得了?
難道說,他真的僅僅憑著面相,就能把一個人看得這麼透徹?!
要真如此,那他太高端了!
不是她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就這qíng形,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即便她的父親占子書,那個俞亦珍嘴裡的‘半仙兒’又活了過來,應該也沒有這樣的本事。
思忖間,實在忍不住的艾倫湊了過來,將嘴巴附在她的耳朵上。
“占小妞兒,他們都說啥呢?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輕輕笑著,占色的手摸了摸小十三的腦袋,“禪家都講究頓悟的,自己這個領悟就行了,我給你解釋了,那怎麼行?!”
艾倫搔了搔頭,搖頭撇嘴,“頓悟?爺可悟不了!”
拉下了臉,占色嚴肅地說:“悟不了,那是你沒有慧根!”
艾倫哧了一聲兒,沖她翻一個大白眼兒,小聲說:“丫小說看多了吧?發神經!”
占色雙眼輕眯,笑著反問,“我不看小說,你看麼?”
嘿嘿一樂,艾倫沖她眨眼睛,搞笑地說:“莫言的算不算?”
咳!
差點兒被她的話給嗆住,占色抬起手背吸了吸氣,忍住心頭的笑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得了!好生聽著大師講禪!”
好吧,其實她也一半懂,一半不懂。
然而這時候,兩個人的‘問難’已經結束了。在權少皇氣勢十足的目光注視下,淨空方丈默默念了一下佛號,在一行人半知半解地表qíng詢問下,他微微笑了開來。
“施主,今天有法會,一會兒我還要去祈願祝禱,不如我們改日再說?”
權少皇眸色深深,唇角噙笑,“大師,你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