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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試區共有十一個人,除了七名考官,一個記分員,一個計時員,還有兩個監督員。占色坐的位置在主考官的對面。此時,被一雙雙眼睛盯著,儘管她想表現得自然一點,qíng緒還是稍有僵硬。
“你的局長jiāo給你一個與擁軍優屬有關的工作,讓你和同科室的另一名同事負責在限定時間內做好。可是,那位同事在與你搭檔的過程中不但不盡心,還總是推三阻四地不配合你,結果導致了工作的停滯。一方面是領導來問責,一方面要維護同事關係,請問你怎麼處理?”
怎麼處理?
腦子空白了一秒,她輕吸一口氣,平靜地回答。
“怎麼處理似乎都不對,那我只能給他們講笑話了……”
幾名考管對視兩秒,點點頭,“繼續說。”
占色並不是喜歡瞎表現的人,只不過這種問題太刁鑽了,她想不出好辦法,只好打著擦邊球,“因為說了真話就會得罪同事,不利於今後工作的開展。可說了假話攬了責任又實在太傻。不能說真的,不能說假的,那我就只好說笑話了。考官,我認為,適當的時候,笑話能緩解與同事的尷尬,還能改善領導對我的看法。”
“列舉一下。”
“東風灑雨露,會人天地chūn。解放軍是雨露,老百姓就是沃土。雙擁工作沒有做好,就,就,就……就種不出苗兒來了!”
“咳!”
“咳!”
看到考官們努力憋住笑的扭曲表qíng,占色很受傷。
好吧,她就不是講笑話的料。
估計完犢子了!
接下來,她又回答了一個關於見到‘老年人摔倒了,究竟該扶還是不扶’的社會問題就沮喪地走出了考場。
哎!指定沒戲了!
她剛才驚煞四方的笑話表現,實在太過“高端”了。相信很快就會成為面試場上的大笑話。
使勁兒捏了捏臉,她覺得自己都是被姓權的混蛋給害的,都思覺失調了。
默不作聲的低著頭,她心qíng惴惴地往候分室走。人還沒到,就看見杜曉仁雙手捂著臉在那兒抽泣。旁邊的工作人員勸了幾句,好像在要求她拿著成績迅速離開考場,不要在這兒影響其他考生。
很明顯,她的面試成績出來了,而且也不太理想。
不過……至於哭成這樣麼?
加快腳步走過去,她扶著她的肩膀,坐了下來,“曉仁,別哭了。咱倆再好好準備,明年再考。”
“嗚……嗚……”杜曉仁只是哭,不說話。
占色抱歉地對工作人員笑了笑,拍著後背替她順著氣,將之前在權少皇身上總結出來的理論應用到了她的身上。為了讓她不傷心,她刻意拿自己二bī的考場回答去安慰,“我考得也很爛,絕對負分滾粗了——不哭了啊,我給你說啊,我就講了一個笑話,你聽完一定要笑啊。”
然而,她的難堪也沒能安慰到杜曉仁。
她隱忍的哭聲兒越來越大,抽泣了幾下,突然答非所問,“占色,你知道我過生日的那天,為啥要花那麼多錢去帝宮裡請客麼?”
帝宮?原來那個KTV就是鼎鼎大名的帝宮?
占色為自己連京都有名的銷金窩都沒記住默哀了0,01秒,耳朵就再次被杜曉仁的哭聲兒給侵占了。
“我就為了請死魚眼……求他答應我,把我引薦給他叔認識,就是孫二手。那天晚上……你回家了……死魚眼兒說送我回所里,然後,我……我就被他……被他……你懂了嗎?”
“……”懂,她又怎麼能不懂?
低咒了一聲,占色拍著她的後背,都不知道該安慰她,還是該狠狠抽她。
“完事之後,他答應我的……我面試一定沒問題,結果……我就44分……好諷刺……”
占色板著臉,抽出紙巾替她擦著淚水。要不是時間地點都不對,她真想搧她耳光。
“那種男人在chuáng上說的話,你也相信?”
杜曉仁的淚水,打濕了鬢角的頭髮,吸著鼻子,她拉抽著環住了占色的腰,“我也不想的,可我有什麼辦法?占色,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沒有背景,沒有關係和人脈,我們想出人頭地……色,我們就不該參加這樣的考試……京都,它從來就不屬於我們的……”
咬著下唇,占色滿腔的怒火,發不出來了。
杜曉仁劍走偏鋒確實是她的不對,可她說的話,偏偏又觸及了她心臟最脆弱的那點……
“五(15)號——”
工作人員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她偏過頭去,接過了有主考官簽字的面試成績單。
75分!?
成績一入眼,她自己都呆了呆。
要知道,這已經算高分了。再綜合她的筆試成績,應該……
“75分?”
盯著她的成績單,杜曉仁直愣愣地止住了哭泣,滿是淚水的臉上凝結了,擺明了不太相信這樣的結果。
停頓了幾秒。
她的視線又慢慢地掃了過來,落在了占色白嫩嫩的脖子間……
那粉粉淺淺的吻痕……
016米我要用你!
夜。
少管所。
從衛錯失蹤和段明死亡的那天開始,氣氛就一直凝重。此刻,再加上杜曉仁從面試考場回來就掛著的煙雨濛濛臉,讓占色覺得宿舍里的空氣都被qiáng力污染了。
悶!悶!悶!
燈下,平時沒事總嘮嗑的倆人兒,反常地沉默了。
人的痛苦與悲傷,很多時候都來源於對比,尤其是來自身邊人的對比。占色心裡清楚,自己的面試成績,很大程度上變相的刺激了杜曉仁心裡那點兒酸澀。
然而,對於杜曉仁的遭遇,她覺得用魯迅先生的話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該勸的勸了,該安慰的也安慰了,她還能怎麼辦?
時間,嘀噠,嘀噠——
整整一個小時,杜曉仁就坐著chuáng頭髮著呆,手指頭不停在鐵架子的chuáng沿上用力地摳著,都摳得一片通紅了還不自知。
丫的!
她實在看不下去了,起身替她沖了一杯速融牛奶,沒好氣地遞到她的手上,語氣不免有些重:“別摳了!再摳手都該脫皮了。杜曉仁,你要真覺得不慡,我建議你直接拿把刀去把他給捅了。”
接過水,杜曉仁抬頭,再低頭,雙手捧著杯身搓著,沒有回答。
“我說你——”
“色妞!”突然打斷了她的話,杜曉仁的目光火辣辣地掃過來,“咱倆是好朋友吧?”
“嗯。”其實對於朋友這個概念,占色並不十分清晰。她的朋友太有限,一個擅長於剖析人心理的姑娘,實在難得遇到一個真正的朋友。
吐了一口氣,杜曉仁又撥弄一下頭髮,像下定了決心一般啞著嗓子,“色,你也別瞞我了,你昨晚那麼晚回來,今天考試又……。算了,那些都無所謂,你比我運氣好,你托對人了。我就想求你,看在咱倆姐妹一場,你能不能幫我給他說說……讓我能過面試……”
什麼?!
心臟驟然一縮,占色眉梢挑起:“曉仁,你啥意思……?”
“色妞,我沒其他意思,我只是想……你知道我家的qíng況,我……只是……”
杜曉仁語無倫次的解釋著,不太清楚,可占色還是聽明白了。
她竟然以為她被人給潛規則了?!
“曉仁,不是你想的那樣——”占色正尋思好好和她說道說道,放在chuáng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轉身拿起,一看到屏幕上那個象徵著神秘無恥的“無”字,她本就鬱氣的心qíng,又糟糕了幾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抻掇。
“喂,神經病。你丫差點兒害得我考不了試,你知道嗎你?”
“結果你不也考了?”男人低啞的聲音帶著笑,卻矛盾地顯得涼薄無qíng,“而且考得還不錯。”
這,他又知道了?!
撫了撫額頭,占色沒勁兒和他扯,“少說廢話!我的身份證——!”
話還沒有說完,眼角的餘光就查覺到了杜曉仁投注過來的異樣眼光。那感覺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就像芒刺兒扎在脊背上一樣,讓她突然間意識到了某種可能——難道她今天高分的面試成績,竟然都是因為姓權的?
心下陡然一寒。
電話里,卻又響起了男人帶著命令口吻的聲音,“準備一下,半個小時後來接你。”
“你又想做什麼?”
“我要用你!”
四個不咸不淡的字兒,權少皇說得霸道、張揚、理所當然得讓人生恨,惹得占色心尖兒上的火都飆了。
“用你個頭啊,大晚上的誰跟你瞎扯騰……”
嘟——嘟——
不等她的抱怨說完,臭男人已經毫不客氣地掛了電話。
靠!無恥!
*
京都的夜色,依舊風qíng萬種。
時間的指鍾指向了晚上九點,但對於夜貓子們來說,一天的jīng彩才剛剛開始。
“說吧,要我做什麼,咱倆之間才算完?!”坐在西餐廳二樓臨街的窗邊上,占色喝gān了面前的水,挑釁地問。
完?!呵……
危險地眯了眯眼,坐在她對面的男人,一雙銳目盯著面前的電腦,並不回答。從頭到腳散發出來的傲然與qiáng勢帶來的承重壓迫感,還有天生一副好像誰都差他錢的大爺作風,氣得占色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正在這時,漂亮的服務小姐過來了,笑著問兩位要點兒什麼。
緊繃的唇線拉開,權少皇瞄了瞄占色,“問我……女人。”
什麼?臭流氓又占她便宜。
媳婦兒是吧,問她是吧?行!她到要看看,姓權的這餐飯還吃不吃得下去。
她作不死他!
捋了捋頭髮,她眉頭一挑,“服務員,來碗混沌!”
在西餐廳要吃混沌的人,大概服務小姐沒有見過,“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這兒沒有。”
“那來碗水餃,韭菜餡兒的!”
“這……也沒有。”
“麵條吧,雜醬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