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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心柔已經掛上了電話。
默默地收好手機,她愣了片刻,一個人走出了洗手間。
外面有一排光潔的洗手池,她選了一個靠邊兒的位置,照了照鏡子,確保面上的表qíng都自然了,才打開了水籠頭來洗手。可手還沒有洗gān淨,胃氣再次往上涌,那孕吐就像要催她的命似的,難受得直冒酸水,
嘔——
對著洗手池,她不由又gān嘔了起來了。
胃吐這事兒很折騰人,她這會兒明明什麼都吐不出來,卻幾乎把膽汁和胃酸都給翻攪了一遍,面色蒼白,雙眼泛紅,難受得不行。
“怎麼還吐得這麼厲害?”
一道低沉的男聲傳入耳朵,同時,一隻男人的手熱乎乎地撫在了她後背上。
☆、156米調逗一下你的神經!
嘔吐的動作微微一停,占色抬頭,目光望向了面前光潔的鏡面。
洗浴台前的鏡子裡,立在她身後的男人,果然是嚴戰。
一件經典的印花滾邊兒黑色襯衣,外面兒套了件同色系的風衣,領帶松松垮垮的掛在脖子上,嚴謹里略帶時尚,時尚卻又不張揚,打扮還是那麼帥氣而矜貴。
只是,那挺直的鼻樑下,緊抿的嘴唇和下巴上那一層淡淡的胡茬兒青影,讓他整個人瞧上去有點兒憔悴,疲憊得好像昨天晚上都沒有睡覺似的。
見她看著鏡子不吭聲兒,嚴戰替她順了下背,又問了一遍。
“吐得很難受?”
勾了勾唇角,占色對著鏡子友好一笑,才回過頭來,看著他語帶促狹。
“想知道呀,要不然你來試試?”
嚴戰一愣,英俊的臉上帶上了一抹笑。
“如果可以,願意為你分擔。”
一個可以把笑話都說得這么正經的男人,有的時候想想,其實也十分無趣。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嚴戰,占色總能在他的身上發現一種與眾不同的特點——不管他用什麼樣兒的表qíng,清冷、隨和、還是冷硬來包裝自己,她都能從他的眼眸深處看出一種近似於虔誠與深qíng的呵護光芒來。
默了一下,她關上水龍頭,對著鏡子整理著頭髮,輕聲兒回應。
“嚴戰同志,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間好像是孕婦餐廳?既然你都能來這裡就餐了,證明你應該擁有了為我分憂的內在條件。”
“諷刺我是吧?”嚴戰走近,打開了她旁邊的水龍頭,細細地洗著手。從他低頭時,那一抹揚起的唇角來說,他的心qíng似乎不錯,至少見到她之後很不錯。
“行了,為了免得你誤會我跟蹤你,我就老實跟你jiāo代吧。我上午就在附近辦點事兒,本來是要準備請一個朋友吃午飯的,結果在餐廳外面見到了艾小二的車,就進來了。”
占色側眸瞥著他,餘光不經意掃到了他修長白皙的雙手。在嘩嘩的水流衝擊下,他的手指在水波中來回地翻轉,像一件珍貴而漂亮的藝術品似的,十分的賞心悅目。
“哥,你還真是新時代好人,趕著進來買單了?”
她笑著調侃了一聲兒,嚴戰抬頭,笑看她,“怎麼,突然叫得這麼親熱了?”
抿了下唇,占色迎向他一雙清涼得仿佛能夠dòng悉人xing的眼神兒,突然笑了。
“得了吧,你看我好端端的一腔熱qíng想讓你來請客兒,輕而易舉就被你給鄙視了嗯?”
輕聲兒呵呵,嚴戰怎麼會不知道她?
每次她叫這聲兒‘哥’,無外乎就是趕緊與他劃清楚河漢界,不讓他有多餘的一點點的旖旎幻想罷了。這個女人,實在已經jīng明到頂了,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兒、每一個動作的分寸她都能掌握得剛剛好。不會得罪他,也不會讓他下不來台,卻又能恰好能讓他安心地與她保持在朋友的程度。
不過,即便他心知肚明,卻不可能說出來。
烘gān了手,嚴戰嘆口氣,將手斜cha入褲兜兒,看著她暖暖一笑。
“走吧,大妹子。一起出去用餐。”
“你確定要在這裡吃……”占色挑了挑眉,就著傾瀉而下的璀璨燈光,看著他被玻璃反she後半明半暗的挺拔身影兒,眸底噙著笑意,又補充了三個字。
“孕婦餐?”
低頭摸下鼻子,嚴戰似笑非笑,“想來,應該很營養吧?”
“哈哈,必須的,走吧!”
占色笑著瞥他一眼,率先走在了前面。
自從經過上次的事qíng之後,她心裡那扇門兒對嚴戰的設防並不算太多。
實際上,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是否真心的關心,當事人的敏銳度是相當高的,尤其她還是一個學心理學的人。雖然不常與外人親近,並不代表她不需要朋友或者來自朋友的關心。人都是群居的感qíng動物,人敬一尺,我敬一丈,也是常規邏輯,所以她對嚴戰,也十分真誠。
淺眯著眼睛,嚴戰看著她的背影,走在了身後。
“這兩天兒,你還好吧?”
脊背僵硬一下,在他明顯有隱喻意味兒的話里,占色有些遲疑。她不知道在權世衡這件事qíng上他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對於他那個親爹,他到底又抱著怎樣的態度。
想了想,她不好過多回應。
“還好。”
“你現在保胎要緊,不管發生什麼事,不該想的不要去想。”
回頭瞥他一下,占色聽出來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里,帶著一種濃濃的qíng緒。她暫時無從分辨出那是什麼,只是打趣地笑話他。
“咦,我怎麼感覺你對女人懷孕還挺內行的?”
嚴戰目光深了深,勾了下唇角,加快了腳步,走過來摻住了她的胳膊肘,似笑非笑地回敬,“懷孕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在你的前面一米處有兩級台階很滑,你要是沒有注意,一會兒下去,就會滾成冬瓜球!”
得了他的提醒,占色警覺地一看,果然發現那兒的兩個台階,好像被人不小心撒了水在上面,確實相當的滑。心qíng沒由來的舒暢了幾分,她回頭揚笑。
“謝了啊,嘖嘖,有哥的感覺還真好。”
“得了,你就少唱了,真當我是你哥,就不會電話都不來一個了。”
掩飾xing的呵呵了幾下,占色遲疑著,忍不住問出了剛才心裡的疑惑來,權當作對他的關心了,“行,我關心你一下。我說嚴總,你小生活應該挺滋潤才對啊,咋就把自個兒給搞得那麼憔悴了?”
嚴戰只笑,“打通宵麻將,行不?”
信了他才有鬼!
依占色對他的了解,還有對自個兒視人能力的信心,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嚴戰是一個嚴於律己的男人。他非常懂得自己究竟要什麼,更懂得如何走最近的捷徑去爭取。像這樣兒的男人,絕對不可能讓自個兒沉迷於某一種能夠讓人喪志的遊戲中去。
不過,她看著他眼下的一圈青影,她沒有點破,只是笑著走了出去。
“行啊,怎麼不行?不過麻將還真無辜,你打了就打了,還打了人一個通宵?”
“我必須得承認你很幽默嗎?”
“……不一定,這事兒得看你的個人素質!”
“好吧,我承認,你比我幽默。”
兩個人說笑著,再回到餐廳里時,遠遠看去,占色停下腳步。
就在剛才她與艾倫坐的那張桌子上,除了艾二小姐之外,還多出了一個男人。兩個人正面而坐,正在淺笑靨靨的聊著天兒。而且,看上去聊得還特別歡暢,那qíng緒完全已經調動成了一種“朋友狀態”。
多奇怪啊!
多巧合啊!
多不可思議啊!
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京都刑偵界最年輕最負盛名的重案大隊大隊長顧東川同志。這位大隊長今兒沒有穿警服,別看他平時辦案時嚴肅冷漠,可是這會兒在艾二小姐身上十足的‘爺范兒’襯托下,顧隊長的樣子還真有點兒謙謙君子的風範兒了。
心下一動,她眼波微轉,淡淡開口。
“他就是你說的朋友?顧東川?”
嚴戰笑了笑,看向了不遠處的兩個人,臉上沒有什麼特殊的表qíng。
“是啊!我今兒就是準備請他吃飯的。是他看見了艾小二的車,就說進來坐坐。所以說,你該相信,不是我對你有什麼企圖了吧?”
額!
不知道為什麼,占色覺得他這句話說得特酸。
瞥他一眼,她眼角彎了彎。
“你是我哥,你敢對我有什麼企圖?小心我未來的嫂子滅了你。”
“這句話不用急,等你嫂子發芽了再說吧!”嚴戰淺淺而笑,明明說了一句特幽默的話,可他眉宇間的英氣卻略略有些濃郁,語畢虛扶了占色一把,淡淡說。
“過去吧!”
“嗯,好。”
占色嘴裡應著,心裡卻在想,到底是巧合呢,還是京都這地界兒也實在太小了?怎麼會轉來轉去就這幾個人在眼皮子底下轉圈?看一眼氣宇軒昂的嚴戰,再看一眼英氣勃勃的顧東川,她不免有點兒狐疑。
“哥,你一商人,他一警察,你倆怎麼會湊堆兒了?”
沒有遲疑,嚴戰回答得很快,解釋得也很清晰。
“嗯,在權氏名下有一個衡大地產,你知道吧?最近,有一個公安下轄的市政建設工程招標,我們公司準備競標。”
短短一句話,占色就懂了。
在當今這個物質化大熔爐里,一個企業想要競標到工程,如果只是從明面兒上去遞標書,那個成功率……基本上可以回家去洗洗睡了。想要在眾多公司里脫穎而出,一個項目搞下來,少說得有百分之二十的點返回到“相關部門”和“相關領導”的口袋兒里去。
至於在這件事上,顧東川到底只是牽線搭橋,還是中飽私囊她都沒有興趣。只是覺得姓顧的這個男人在官場上確實是很會來事兒的主兒,混得那個如水得魚。上次市台的實習主持甘蘭蘭,可不就是他敬獻給領導的麼?
唇角彎了彎,她沒有再多想,見顧東川的眼神兒已經看了過來,先客氣地沖他點了下頭,才微笑著走近了招呼他。
“嚯!顧隊?好巧啊,你也在這兒吃孕婦餐?”
她帶著三分詫異七分驚嘆的話里,調侃和打趣的意味兒很濃。顧東川淺嘆了一下,將雙手jiāo叉著放在桌面上,沒有半點兒生氣,一張清雋的俊臉上,還帶著從容而世故的笑容。
“我說權太太,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一個大男人哪能專程來吃孕婦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