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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你不好拒絕我。”
“……”
“占小妞兒,我啊,就說定你了!”
想到四年前樓頂上,迎著風準備輕生的小姑娘,再看看她現在開朗樂觀的小樣兒,占色兩扇長長的睫毛動了動,笑容又浮上了唇角。人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她再拒絕就矯qíng了。
轉瞬,她輕輕敲出了幾個字,“行吧。不過,我可能會晚點。”
“OK,等你。”
約好了時間地點,占色關上聊天窗口。
她沒有時間再繼續聊下去了,必須完成今天的工作,免得艾慕然又給她穿小鞋。
今年的公招考試弄得有點兒埋汰,體驗還要三天後才能進行,政審什麼的都還沒有開始。她如果順利被錄用,按照往年的慣例都得等到10月份才能去新單位報導。看今年這個架勢,恐怕得拖到年底了。
悲了個催的!慘不忍睹!
因為這麼算起來,她還得在少教所這個地方受到艾慕然長達幾個月的荼毒。因此,她不得不把工作給做仔細了,不能出了什麼漏子。要不然,那個女人就不會僅僅只是丟只小鞋過來,而是會放大炸彈。
好在占色公私分明,就算她與艾所長關係不對付,也不會影響到她的工作積極xing。
一碼歸一碼,碼碼都得分開。
研究孩子的心理問題不同於文化課,她需要翻查比較多的資料,還要找一些國內外的現行案件進行比對,再針對不同學生的qíng況制定出不同的gān預方案來。在她的電腦里,有每個學生的心理狀態的備檔。問題少年與正常孩子有差別,這個過程說起來幾句話,可真正做起來,工程相當的大,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
畢竟從古到今,人心最複雜。
不知不覺,到中午了。
飯點兒之前,杜曉仁下課抱著資料進來了,臉上笑眯眯的,“色妞兒,一起吃飯?”
“好呀。”占色抬頭笑笑,收拾起東西,準備去食堂。
兩個人邊走邊聊。
杜曉仁今天的話很多,像是心qíng不錯,不過她卻沒有像其他同事那樣,拿著神神秘秘的眼神兒去瞅她,更沒有yù言又止地和她扯東扯西。讓她興奮得不行的是所里的一件大事兒。
她說,艾所長說了,準備在今年的六一兒童節上,組織失足學生們準備一個大型的文藝匯演。一來匯報改造成果,二來增加學生們的思想能動xing。到時候不僅有各家電視台、各家媒體還會有上級領導們、一些慈善企業來參加活動。
看著她的興奮勁兒,占色只是淺笑不語。
要說這裡面有多少貓膩,她又怎麼會不知道?
失足少年麼,在艾所長的眼裡不過就是一個道具。艾所長真正想要表現的東西,不是學生改造得有多好,而是她的個人政績。也就是說,她到了這個工作崗位上,做出了什麼好成績。到時候,一個個被教導偽飾過的失足少年都會在上台講一些冠冕堂皇,事實上他們自己完全不懂的話,用來裝裱艾所長的勞苦功高。
心裡厭惡,但這些話她不會告訴杜曉仁。
一則yīn暗的東西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兒;二則她就算說了,杜曉仁也未必認同。
她看得出來,這會兒在杜曉仁的眼中,艾慕然完全是一個高大全的形象。又親和,又和藹,又平易近人。很顯然,短短几天的時間,杜曉仁已經升級成為了艾慕然的鐵桿兒粉絲了。一路走向食堂,她都在感嘆,艾所長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見識,這樣的能力,這樣的高明又如何如何,誇得占色jī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過,她沒有反駁杜曉仁。
她怎麼說?
她能告訴杜曉仁說,那不是艾慕然的能力,而是因為她選了一個好肚皮投胎嗎?
不能。
一旦說了,她就成了嫉妒。
到了食堂,打了飯,坐下了都吃上了,杜曉仁的飛qíng還在飄揚。
看著她螢螢生輝的眉眼兒,占色的眉心,微微蹙了起來,略一沉淪,她試探著問:“曉仁,你遇到啥好事兒了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杜曉仁的臉稍稍有點兒發紅,“沒,沒啥事兒啦。”
湊過去一點,再觀察她幾秒,占色唇角牽出笑意來,“戀愛了?”
“沒啊!”杜曉仁很快就回答了。
沒有猶豫,沒有qíng緒波動,那麼她說的是真的。
又琢磨了幾秒,占色恍然大悟了,輕聲兒笑笑,她又說,“怪不得這麼開心,艾所長對你委以重任了吧。是不是……她把文藝匯演的事兒jiāo給你去組織了?”
這一句話,她不是使用的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一口飯噎在喉嚨里,杜曉仁嗆了嗆,見鬼一般,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她。
“色,你怎麼會知道的?這事兒還沒宣布呢。”
眉兒彎了彎,占色心沉下去了,臉上卻笑得更開了,“我會算命!”
“……呃!”目光閃了閃,杜曉仁剛才還滿臉紅光的神色就窘迫了起來。她彆扭地轉了轉頭,筷子來回地攪動著飯盒裡的米飯,垂下眼皮兒去,沒有再與占色對視,聲音更是壓得有些低淺,聽上去像是不太好意思。
“色妞兒啊,你可真沒勁兒,搞得人家在你的面前,就像一個透明人似的,什麼事兒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不好玩兒,你太可怕了。你再這樣,不跟你做朋友了。”
還是朋友麼?
占色不傻,不呆,更不笨。
甚至可以說,占色是一個思緒非常清晰的女人。
有些一直想不通的事qíng,突然間豁然開朗了。
莫名丟失,又突然回來的錢包……
在少教所里,比杜曉仁有能力有資歷的教員多了去了,艾慕然明知道她和杜曉仁關係好,為啥又會對她委以重任,這其中關節只怕沒有那麼簡單。
朋友之qíng,貴在真誠。
一旦變了味兒,就失去了全部的價值。
看著一直沒有抬頭的杜曉仁,占色心裡並非不難過。
可是有些話,她不想挑明,挑明了就真的沒有意義了。畢竟對於杜曉仁這個朋友,她還有感qíng的。
嘆只嘆,浮世流年,人心會變。
抿緊了唇角,她越想心裡越犯堵,沒有心qíng再吃下去了,蓋上飯盒,站起了身。
“曉仁,我飽了,你慢慢吃啊。”
“占色,你怎麼了?生我氣了?是不是怪我沒有事先告訴你?”
占色搖搖頭,眉梢挑開,笑得十分淡然隨意,“沒有啊。我是真吃飽了。”
“占色!”
“你別瞎想,好好工作吧。”
“色妞兒……”心底里有了些許的酸楚,杜曉仁菜色的臉上沒有了剛才談論文藝匯演時的眉飛色舞,聲音有些含糊而沙啞,qíng緒更是暗沉了不少,仿佛下雨前的天空,yīn霾了一片。
“占色,我跟你不一樣,你馬上就要嫁給了他,他是什麼人?你最清楚。我們以前的夢想衣食無憂還算問題嗎?公務員考不考都無所謂了吧?往後的日子啊,你就美美容,溜溜狗,打打牌……你的生活會跟我完全不一樣,你見到的是觥籌jiāo錯,紳士禮儀。佩戴的是名貴珠寶,穿的是奢侈品牌兒。談的美食、紅酒、音樂,玩的是時尚高貴的社jiāo圈兒。……你睡的是無數女人夢想中的男人……”
說到最後,杜曉仁吸了吸鼻子,已經泣不成聲了。
淚珠子,順著腮邊兒滑了下來。
看得出來,她說得很真,至於觸動了她自己的心。
占色沉默了。
好一會兒,抽出張面巾紙來遞給她,聲音有些低,卻無比真誠。
“曉仁。不妄求,則心安,不妄做,則身安。”
言盡於此,她將飯盒洗淨放在消毒櫃裡,頭也不回地出了食堂。
*
外面的天兒,yīn沉沉得,真的像要下雨了。
正如這會兒占色的心qíng。
實事上,她知道杜曉仁那個人,並沒有真壞到骨子裡去。至少在她為錢抓急的時候,她還是偷偷又把錢包給還回來了。還另外把她一個月的工資都借給了自己。說來說去,還是兩個人的價值取向相差太多了。
然而,她卻沒有辦法去改變和扭轉她的思想方向。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如同自己,人與人的追求不同。她與杜曉仁的追求剛好相反,她比較滿足於自我生活的安定,更不覺得靠男人來給予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兒。而且,一旦靠了男人,自己就會隨時處於一種沒有安全感的狀態,整天提心弔膽。
因為,男人可以給你,男人也可以隨時收回。
吐了一口濁氣,占色心思沉沉地拐進了附近的衛生間。
不得不說,衛生間絕對是一塊兒風水寶地。
因為它一向都是滋生各類八卦,各類行為藝術,還有語言藝術的溫chuáng。
占色解開褲頭,正蹲在裡面解決問題,外面就傳來了兩個女人嘰嘰喳喳的聲音。
一個是所里教小學數學的張鳳老師,另一個是所里小學部的管教王晶晶。
她最先聽到的就是張鳳的聲音,“哎,王姐,你說那事兒是真的麼?怎麼會那麼快呀?我看她到所里工作才一個多月呀。丫也太有本事了吧?”
占色停住了動作,蹲在那兒,褲頭都沒拉。
因為,剛進所里工作一個多月的人,只有她自己。
第六感告訴她,接下來的對白,就是解開今天同事們將她視著怪物一般打量的源頭了。
王晶晶‘哧’了一聲兒,諷刺的嘲笑,“當然真的啦。艾所長親口說出來的,還會有假?哎喲,鳳兒,你都不知道,昨兒晚上我們幾個人看到艾所長可可憐了。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哭得眼睛紅腫得不成樣了。都是那個狐狸害的。”
“可憐勁兒的。不過真看不出來,就她那個樣兒,也能搶了艾所的男人?你說她憑啥啊?家世,外貌,背景,能力,樣樣都不如艾所長……噗,就我說啊,胸圍都要小兩個罩杯吧?男人都不喜歡大的?”
年輕的張鳳在調侃。王晶晶的年紀要大些,隨即笑了笑,聲音又低了下來。
“我說傻姑娘,那你就不懂了,男人選女人可不一樣……”
“哦,那男人怎麼選?”
“一個男人要對一個女人死心踏地,無外乎就兩點兒。第一麼……chuáng上功夫一定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