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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住她的身體,占色正準備著見面的說詞兒,花園後面的樹叢里,突然就傳來了一聲驚叫。
“你走開點兒,不要碰我!……我跟你再就沒有關係了。”
占色心裡驚了一下,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喝了酒的艾倫小姐就像腳下踩了彈簧似的,人直接就往那邊兒沖了過去,眼就要與人家兩個人對上,占色好歹把她給拉住了。
“艾倫,gān嘛?!”
艾倫齜牙咧嘴,“有臭男人在欺負女人,爺得去抱不平啊?”
此處燈光不太明亮,隱隱約約地上可見兩道拉長的人影兒,占色死死拉住艾倫這個醉鬼的手腕,拖著她走開了一點,才小聲兒對她說,“天啦,你難道沒有聽出來?人家是男女朋友在鬧彆扭?咱們去抱不平合適嗎?”
“鬧彆扭?”
艾倫‘哦’了一聲兒,不擰了。而占色卻條件反she地豎起了耳朵。
因為,被男人攔在那裡的女人,正是甘蘭蘭。
不疾不徐地走著,身後又隱約有幾句爭吵聲傳來。從那幾句簡單的對白可以推測出來大概故事脈絡,說簡單點兒,不過就是一出女版陳世美的狗血劇qíng罷了。
“蘭蘭,他就那麼好嗎?值得你這麼做?咱們四年的感qíng,你說放下就能放下?”
“……你也不你自己,配得上我嗎?”
“蘭蘭,你不要惹急了我!”
遠遠的,男人執拗地拔高了吼聲,帶著一種間歇斯底里地瘋狂。
“我bī你怎麼了,蔣清平,你能拿我怎麼樣啊?你你自己,這樣的酒會你也得靠做雜工才能混進來,連一張正式的請柬都搞不到,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說愛我?我跟了你四年,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可是你呢,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買不起給我,你是想讓我再跟著你吃鹹菜啃饅頭過日子?真是笑話!”甘蘭蘭帶著諷刺的聲調,從風中傳了過來。
末了,兩個人不知道又吵了幾句什麼,就聽到甘蘭蘭不耐地說了一句。
“我警告你,蔣清平,不要再跟著我了。”
接著,她一雙高跟鞋踩得砰砰的聲音,慢慢地遠去了。
“我靠”艾倫大半身倒在了占色的身上,還沒有忘了發表她的高見,“這個女人,真不要臉!我要是那個男的,我不死她我。”
見她都自顧不暇了,還有心qíng去八卦別人,占色又好笑又好氣。
“少管閒事,顧東川在哪兒?”
艾倫目光斜斜地盯著她,指了指前面。
“諾,到了”
占色定睛一,這裡離剛才派對的地方就繞了一個大圈兒。地點兒很幽靜,就是在主別墅樓的後面單獨修建起來的幾間陽光房。在房子的外面用籬笆圍了一圈兒花型不同的月季花來。八月的季節正是月季的花期。此時,一大朵一大朵的月季花開在清幽綠葉間,散發出一抹淡淡的幽香來。
不過,屋子的窗戶黑壓壓的,明顯沒有開燈兒,壓根兒就不會沒人在。
“艾倫,好像沒人,我們先回去吧?”
“不對啊,我剛才明明見他過來的,就是這兒啊……”
艾倫喝了酒膽兒大,推開占色撫著的手就往那一排房子中間的大門走去。而且這位女漢子喝了酒特別沒有禮貌,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就把門兒給推開了,偏偏倒倒站立不穩地就要衝進去。
見她那個樣子,占色頭都大了。
兩三步過去,飛快地扶住她的手,就準備拖她出來,卻被入目的qíng景給驚呆了。
屋子裡,其實是有一盞燈的。就在中間的桌子上,有一個傳統的煤油燈。裡面一根小小的燈蕊舔著油靜靜燃燒著,那點點的火星,微弱得好像有一種綠幽幽的蒼白。
房間裡,還有一個男人。
只有一個男人,他端坐在一張黑黝黝的輪椅上。在白慘慘的燈光下,男人清俊的臉顯得蒼白而羸弱,帶著一種愴然易感的神qíng,在燈火的搖晃里,生出一種不太真切的光芒來。而被那簇光芒包圍著的男人,目光鎖定地也正是占色的臉。
他也見她了。
兩個人隔了不足十步的距離,就那麼對視著。
氣氛,就那麼詭異地靜謐了下來,誰也沒有說話。
見到這個qíng況,摸不著頭腦的艾倫了男人,又了占色,醉意朦朧地再次打了一個酒嗝,“餵哥們兒,顧東川呢?顧東川在不在這兒?我……那什麼,我有話要給他說……說清楚。”
艾倫說完了,奇怪地發現兩個人都沒有搭理她。
搞什麼飛機?
搔了搔頭髮,她身體倚在門框上,伸手就去拉占色。
“喂,占小妞兒,你是吃錯藥了,還是該去吃藥了?”
她的毒舌,占色還是沒有工夫搭理。
有鬼了!
艾倫再傻再醉也出點兒名堂來了,她再次瞪大了眼睛,定神望向輪椅上的男人。
“我說他誰啊?你們倆在搞……啊!”
話沒有說完,她嚇得驚叫了起來。
剛才屋裡燈光太弱,她也沒有瞧得太清楚。現在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她才發現這個上去長得不錯的男人,斯斯文文的英俊外表下,除了坐輪椅,還有一個特別恐怖的缺陷。在他的左邊脖子到左耳那一部分,有一片明顯的畸形瘢痕。艾倫見過那種瘢痕,大多都是燒傷之後形成的……
這!
好端端一個帥哥,可惜了!
小小的空間裡,一時到了靜點。
占色透過眸底浮上的水霧,著男人那張柔和、蒼白、清瘦的臉,只覺得心臟在不受控制的抽緊,將她的心緒惹得煩亂不堪。而剩下的意識里,全是模糊的困惑。
到底還是男人淺笑著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色色,你怎麼會過來了?”
占色目光定定著他,在這樣的場合久別重逢,是她始料不及的。
往前走了兩步,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qiáng烈的意外衝激,目光里充斥著理不清的疑惑qíng緒,“師兄,這句話該我來問你才對吧?你不是還在美國麼?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顧東川的家裡?”
章中凱遲疑地著她,清俊的面孔上像是嵌入了一束陽光,帶著暖暖的笑意。
“色色,他沒有告訴你嗎?”
“誰?”占色被意外給震懾了,心裡麻麻的思維反應很慢,“告訴我什麼?”
章中凱目光黯淡一下,扯了扯唇角,無奈地回答了她上一個問題。
“我十天前回來的。”
十天前?
占色盯住他,目光深刻而敏銳,“可是你怎麼……會在這兒?”
與她的疑惑不同,章中凱說得十分自然隨意,目光澄澈而柔和,“色色,顧隊長是我的朋友。他沒有出國維和之前,在刑偵處工作,我曾經在呂教授的介紹下,協助他偵破過幾起刑事案件。今天他高就了,聽說了我的事兒,接我過來玩兒。”
哦!對……
占色想起來了,那個時候的章中凱,就經常去協助公安做案件分析。她還記得自己那時候特別地崇拜他。而呂教授也總是時不時在弟子們面前誇張這位師兄,說他是她座下最優秀最有天賦的學生。
這麼一想,她鬆了一口氣,心裡疑惑落下了,語氣也輕鬆起來。
“你回來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不是跟你說過麼?回來了要給我打電話的,我會去機場接你。”
沉默一下,章中凱雙手放在輪椅的扶手上,臉上依舊帶著笑。只是那笑容里,卻多了一抹幾不可辯的感傷,像是在訴說現實與他的無奈,“色色,我不想你到我現在的樣子擔心。你過得很幸福,這樣就好了。”
心裡惻然,占色鼻子酸酸的,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師兄,你怎麼能跟我客套成這樣兒?還有,你不是說身體都好了麼?怎麼還……?”
“呵呵,你,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章中凱淡淡地笑著,又向她解釋,“再過一段時間吧,後續再做一段時間的康復治療,我就可以站起來了……到時候,還可以站在講台上,你不要為我擔心。”
不擔心,怎麼能不擔心呢?
占色不停做著心理建設,還是沒有辦法平息下雲心裡的qíng緒。其實章中凱這件事兒出這麼久了,她之前本來是有心理準備的。畢竟重度燒傷再怎麼治療也不可能真的恢復到沒有燒傷之前。但是,今天的qíng況不同,章中凱突然就這麼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以一種特別láng狽的姿態,孤獨的,絕望的,寂寞的……無形之中把她的內疚感拋向了更高。
慢慢地走過去,她蹲了下來,認真地抬頭著他。
“師兄,你現在這個樣子,沒有人照顧你怎麼行?一會兒跟我走吧,我會找人照顧你。還有你的後續治療也……”
“色色”章中凱打斷了她,一隻手搭在膝蓋上,一隻手抬頭拍了拍她的後背,語氣鎮定而溫和,“傻丫頭,你記住,你從來都不欠我什麼,所以你不用對我感到內疚。往後你好好過日子就成了。至於我的事qíng我都處理好了。回來之前,我已經聯繫過學校……他們很人xing化,在我沒有徹底恢復之前,安排我在圖館做管理員,呵呵,往後我可以安心地,生活又悠閒,不用cao心,很好的。”
鼻子酸澀地受不了,占色差點兒飆淚。
“……腳能站起來嗎?”
凝視了她一下,章中凱笑了笑,反過來安慰她,“大概還要做一段時間的康復訓練吧,會好起來的。”
康復訓練……
很簡單的四個字,代表的卻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吸了吸鼻子,占色qiáng忍著心裡的難受,也笑了,“那就最好了。師兄,我相信你行了。”說到這裡,她想了想又站起身來,雙手搭在了章中凱坐下的輪椅把手上,“師兄,外面這會兒很熱鬧,我推你出去玩一會兒吧,順便與他見一下面。這裡,太悶了!”
章中凱聞言,突然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腕,堅決地掰開了,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緊張。
“不要。”
占色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抬頭了一下她jīng致的小臉兒,章中凱唇角抽搐一下,笑容頗有幾分自嘲的意味兒。那視線流轉間掠過的光芒,帶著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深深落寞,“呵呵,我想我還是不要出去嚇人比較好!顧隊邀請我過來玩耍,本來是一番好意。我這個樣子出去,會讓他的客人玩得沒有興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