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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太太被褚韶華奉承的合不攏嘴,原就因兒子大喜在即的臉上更添喜色,道,「同喜同喜,說來,這次過來,還有事托侄媳婦你。」
褚韶華十分乾脆,「伯母但有吩咐,我在所不辭!」
邵太太便與陳太太、褚韶華說了,「我們親家是新派人,穿西裝打領帶住洋房的,如今也是新時代了,新派人不講究舊規矩。昨兒與親家相見,就商量起兩個孩子的親事。親家在北京,離咱們老家好幾百里地,要是按咱們老家的老禮兒,就得從北京把人接到老家去,三媒六聘,拜堂成親。現在的年輕孩子,不講究這個了,初兒也是留洋回來的,我們那媳婦一樣是留過洋的,他們想辦新式婚禮。」
「咱們做父母的,隨孩子高興就是。我和我們當家的,也不是那不開通的,全聽他們安排。」說話間,邵太太眉宇間喜色愈濃,轉眼看向褚韶華,說,「可話說回來,我是個舊式人,如今也上了年紀,記性也不行了,腿腳也不俐落了。這新式婚禮怎麼個辦法兒,我也不曉得。」說著,瞥邵東家父子一眼,笑中帶出一幅無奈口吻,「他們父子倆,更不是幹這個的材料。我就想到了侄媳婦,初兒能有這樁好姻緣,當初多虧侄媳婦將他引薦給了我們親家公認識,侄媳婦這也是半個媒人。我想著,侄媳婦就做咱們男方這邊兒的媒人,幫我們聽一聽親家那邊兒對婚禮是個什麼打算,新式婚禮也要有新式婚禮的規矩,是不是?待商量好了,我們也好做準備。」
說著,邵太太笑與陳太太道,「就是不知道老妹妹你舍不捨得叫侄媳婦操勞?」要借人兒媳婦使,自然得問婆婆的意願。
陳太太瞧褚韶華一眼,見褚韶華笑眯眯的,一句謙虛的話都沒有,心說,真箇鬧事包,就愛攬事兒!你有那本事嗎?陳太太深覺修來這個愛攬事兒的媳婦,做婆婆的簡直有操不完的心,忙同邵太太道,「她在家倒沒什麼事,只是她一個鄉下丫頭,哪裡懂得這新式婚禮的事。就怕幫不上忙,反給嫂子添麻煩。」
邵太太笑著看褚韶華一眼,見她一點退意都無,就知她必然心裡有數。邵太太想著陳太太怕是謙虛,再三道,「侄媳婦這樣的伶俐人,我就是看她一準兒能成,才來托一托妹妹的。」
陳太太也有些為難了,她當真不是謙虛,而是擔心褚韶華辦不成倒丟陳家的臉,只得問褚韶華,「你懂這新式婚禮的事不?要是不成,就跟你伯娘說,這是小東家的終身大事,必要做好,不能出半點兒差錯。」後面一句,還還了些許嚴厲。
褚韶華依舊是個笑眯眯的樣兒,道,「要說小東家那修機器說洋文的本事,我是個沒念過書的,自然不成。要是親事上的事兒,雖說咱們老家沒有新式婚禮,我也沒見過這新式婚禮怎麼辦,可這無非就跑個腿的事兒,打聽一二也就知道了。咱們後鄰周太太是這胡同的老住家,她就知道這新式婚禮如何安排,較之咱們老家的風俗的確是不一樣的。如今的新式婚禮,首先轎子就不用的,新郎新娘都是坐汽車,舉辦婚禮的地點,或是公園,或是教堂,或是酒店,端看新人喜歡哪裡,就在哪裡辦,不一定就拘泥在男方家裡;再者,新郎新娘也都是穿洋裝,新郎西裝革履,新娘子則多是披婚妙的。還有就是酒水宴席,音樂嘉賓的安排了。大致就是這些個,再有細節不同,我只管聽潘小姐的吩咐,回來給伯母帶個話兒也就是了。」
邵太太聽的兩眼放光,雙手合什,連聲念佛,「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其實邵太太也不懂這新式婚禮的辦法兒,可聽褚韶華一套套的說的很像那麼回事,邵太太就覺著很有門兒。
邵東家也不懂新式婚禮,他看人卻是最老道的,笑,「我看,這事還就得托給侄媳婦。」
褚韶華只望著陳太太,等陳太太拿主意,陳太太還能有什麼主意,再攔著褚韶華不讓她去,邵家怕得多心。於是,只得叮囑褚韶華幾句,讓她好好幫著張羅。
說一回話,陳家父子也就回來了。知道這事兒後,陳老爺未如陳太太這般前怕狼後怕虎的,陳老爺笑,「這是大喜事,大順媳婦大事辦不了,這樣的事問題不大。」
褚韶華笑,「長輩們都這樣說,我就做這個媒人了。」
當天,邵東家沒讓倆兒媳燒飯,是叫的泰豐樓的席面兒回家,與邵家人共飲,且有魏家人過來一併熱鬧,提起小邵東家的親事,沒有不贊的。邵東家邵太太更是一等一的高興,主要是,沒想到兒子這麼爭氣,自己就把終身大事給解決了,沒讓父母操半點兒的心,就尋到了這樣的好媳婦。尤其是邵太太,自此不必想方設法的跟那些打探兒子親事的太太奶奶們絞盡腦汁的想理由推辭了,頓覺渾身的輕鬆。
待邵魏兩家告辭,已是天色將晚,陳太太就服侍著陳老爺回屋歇了,褚韶華宋苹一起收拾殘席。陳太太兌了溫水讓當家的洗漱,滿肚子的意見很是不少,抱怨道,「你說老大家的,怎麼這麼愛攬事啊?」
「愛攬事怎麼了?做媒人,成人之美,這是積德的好事。你要願意,你也去攬一攤來。」陳老爺洗把臉,酒也醒了大半,坐在炕沿兒上,陳太太蹲著給他洗腳,說出心中擔憂,「我這不是怕她年輕沒經驗,辦不好嘛。她才來北京幾天,邵東家是咱們縣有名的大戶人家,聽說,那個麵粉廠的潘家也是很有錢的。若是能為不夠,辭了這事,並不得罪人。我就擔心,她這個出頭攬事兒的脾氣,別好事沒做成,倒壞了人家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