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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先生?陸督軍那個心腹。」
「對。」褚亭一雙笑眼裡泛起愁緒,鋼筆入帽,他向後靠進椅背,雙腿交疊,側身看向褚韶華,「現在上海灘的奢侈品價錢都漲了三成不止。」
「這麼誇張!」
「不算誇張,江浙都在陸督軍的掌控之下,許先生是陸督軍手下第一心腹智囊,就是不論別的事,也多的是人想巴結討好他的。」褚亭攤開手,露出無奈感慨的神色。
褚韶華不急不徐的問,「你都準備了什麼?」
「還沒準備。」褚亭實話實說,「論財力咱們是無法與那些大買辦相提並論的,說句心裡話,陸家這尊菩薩不好拜,佛爺太多,不知道燒哪柱香有用。咱們只能將錢用在刀刃上,那種廣撒網、多撈魚的方法,咱們用不了。」
褚韶華眼睫一眨,她有件事一直很想問褚亭,於是就說了,「以前還沒進入咱們這行的時候,我聽你說督軍府的軍火生意,沒覺著是多了不起的事。現在我得說,那時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現在我委實好奇,誒,褚先生,你當時是如何長出的自信,認為咱們有機會拿到督軍府的軍火生意呢?你得先把底牌告訴我,咱們才好商量這事。」
褚亭將空空的雙手擺在褚韶華面前,「我對你並沒有保留。」
「那我建議你別浪費錢財在督軍府這裡了,咱們不如安心做面料生意,你看,咱們做面料生意做的很不錯。我還想明年引進一兩種國外的化妝品,國外的這些東西在上海很好銷,那麼一支小小的點唇膏就要五六塊銀洋,利潤也高。」
說完,褚韶華只管盯著褚亭,等他的回答。
褚亭真是服了褚韶華的敏銳,良久,褚亭唇角勾起個小小弧度,方斟酌著開口,「其實,我也不知這算不算底牌。我認識陸督軍四太太的兄弟曾老闆,曾老闆先前管著上海製造局,這幾年,製造局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都停工了。曾老闆又入股了礦物局的一些生意,這世上,誰會嫌錢多呢?曾老闆說是四太太想攢些私房。四太太是陸督軍最寵愛的姨太太,陸家大公子二公子都是她所出,在府里一向說得上話。我與曾老闆還算略有交情。」
褚韶華聽的直皺眉,「這樣人的話你也信?」在褚韶華看來,曾老闆這種不過是靠裙帶關係吃飯的罷了,並不能左右督軍府的事務。
「的確,姓曾的不過是個草包,可他有一樣好處,他只要入股,有錢拿就好。而且,四太太就這一個兄弟,大買辦是不會理睬這種人的,他們也不會將看中的肥肉分給他。但,小人有小人的用處,如果他真能說動四太太,就是我們的助力,誰曉得陸督軍吃不吃這枕頭風呢。」褚亭眼中透出一絲光亮,「還有,我與禮和洋行的買辦尼奧關係也還成,他們洋行代理的是德國克虜伯公司的軍火生意。」
「德國不是戰敗了嗎?戰敗國禁止武器輸出。」
「禁止有禁止的辦法,換個國家港口一樣賣。」褚亭略壓低聲音,與褚韶華道,「何況,正因德國戰敗,他們本國的軍火生意訂單大幅下降,眼下正急不可待的想尋找新的買家,價錢上也有可談判的餘地。」
褚韶華先給褚亭潑一瓢冷水,「別人可能有比四太太兄弟更近的關係,至於克虜伯公司的事,想來也不算什麼機密。我們頂多比那些全無門路的人稍微好一點點,這樣,原我也打算明天過去給陸老太太請安,我在南京買回來的東西,各收拾一樣送去。再有,咱們這裡的呢料子,我也挑兩樣好的,帶過去說說話。軍火生意我實在想不出太好的法子,咱們還是順其自然吧。倘咱們真有這財運,終是咱們的,若無此財運,不必勉強,眼下的生意先做好再說。」
「我也是這麼個意思。許先生壽辰,我們就備份中規中矩的禮吧,也不用大操大辦,咱們在這上頭原也拼不過別家。」褚亭問,「陸老太太好不好見?」
「放心,我有法子。」
褚韶華這次前往南京、蘇州、杭州、寧波等地,除了做生意,各地的大寺廟都跑了一趟,給各地大寺廟捐些香油錢,弄了不少經書回來。陸老太太喜歡什麼經書,她一清二楚,何況這又是大寺廟出產。褚韶華又與褚亭商量了些打點督軍府門房的事,褚亭不會在這些人情費上小器,褚亭與褚韶華道,「雖說這事成不成全看天意,今年咱們的面料生意不錯,這些天蘇州、杭州又有補貨,我帶著程輝留心是一樣的,你多用心在陸老太太這裡。就是這生意成不了,咱們只要打通這層關係,以後在上海也事事好辦。」
褚韶華何嘗不知想把生意做大必要有個靠山的道理,她尋思一二,道,「我有分寸,也別太急,一個月去上三五遭就差不離。」
褚亭心說,全上海一個月能往都督府去三五遭給老太太請安的人也數得過來。褚亭愈發覺著當初請褚韶華合夥真是他此生中最正確的事情之一,就是現成娶個媳婦都沒這麼能幹的。是的,褚亭當初請褚韶華工作,還存了陰陽互補的計劃,他倒不是要采陰補陽,只是生意場上也有用到女眷的時候,他娘不擅應酬,褚亭一時又不願結婚,就想尋這麼個人,後來他遇著褚韶華,簡直是再合意不過,遂連蒙帶騙的把褚韶華糊弄了來。
如今想想,真是賺大了。
要不是褚韶華有聞知秋在追求,褚亭都想問她可有願意下嫁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