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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沒能人啊。
褚韶華心下感嘆了一句,其實這也不只是感嘆陳三叔,就是自己婆家,除了公公、大順哥外,小叔子也夠廢物的。這小叔子,自打來了北京就有些不得志,這也難怪,凡柜上銀錢,公公一分不准他碰,出貨進貨都沒他的事兒,就是在柜上打打雜。說來這也是正經二少東家,也不怪小叔子總有些鬱郁。
可在褚韶華看來,公公這麼安排也沒錯,不說先前險因小叔子之故釀出大事,如今才過了三年而已。再者,先前賣糧的事,公公、大順哥是沒空,小叔子成天打雜的人,也是問都不問一聲糧食如何處置的。待褚韶華與家裡說了這主意,小叔子也沒有半點要跟著摻和摻和的意思。這要是個有眼力的,早在家裡賣糧的時候就能想到這是條掙錢的路子。雖是回老家收糧辛苦些,可掙錢哪兒有不辛苦的。要是小叔子是個有能為的,根本輪不到邵家喝這頭湯。把這事兒做好,一年可是不少賺。偏生小叔子的兩隻眼都盯著柜上這點兒生意,哪裡還看得到外頭。
褚韶華對於這種以前在錢財上出過事的,那真是半點兒不敢兜攬,不然以後有個好歹,真能把一家子拖累進去。
褚韶華頭髮擦得半干,陳大順沒忍住在媳婦的脖子上摸了一把,被媳婦打一巴掌,這才笑著出去洗澡去了。小夫妻融洽的不得了,老屋那裡,陳太太卻是再對著當家的唉聲嘆氣,唉嘆的內容也沒別個,就是陳三叔他們這才住了一天,一口袋白面就吃下半口袋去。這再吃下去,如何是好?家裡哪兒還供應的起喲~
當真是陳老爺不愛聽什麼,陳太太就說什麼。要是陳家吃了上頓沒下頓,估計陳老爺也得為吃飯的事發愁,可明明家裡不愁吃穿,陳老爺看的都是更高層次的東西了,陳太太還在這三個饅頭兩碗粥上計較哪。陳老爺登時橫眉立目,低聲罵道,「閉嘴!都是一家子的兄弟,我兄弟們過來,我沒大魚大肉的招待,就蒸了幾個饅頭,怎麼了?你再敢說這種話,我看我老陳家是容不得你了!」
陳太太挨頓罵,終於消停了。
陳老爺瞪這蠢婆娘一眼,抬腳到隔壁跟親戚們說話去了。無非就是賣糧食的事,陳老爺聽著小舅子和幾個族弟七嘴八舌的說了,方道,「三弟你也在這兒,內弟,你也坐著。五弟七弟九弟你們都坐,咱們都不是外人。我有句話得說在前頭,這是掏心窩子的話,你們別嫌不好聽。」
陳三叔是個明理的,忙道,「二哥你有話只管說。」
「按理,這賣糧原是好事,咱們這一趟過來,雖路上吃些辛苦,到底比在家裡掙的多。結果,內弟你出的這主意,把五弟七弟九弟都拖累了。」小舅子要反駁,陳老爺擺擺手,「行了,你跟二哥是頭一天認識麼。我還不知道你,平日裡就仗著比人聰明些,淨弄這些搗鬼的把戲。咱們是過來賣糧的,內弟,你說吧,這要怎麼著?」
小舅子也有些蔫,垂頭聳眼的道,「原昨兒嫂子說她有主意的,今兒一問,昨兒竟是吹牛,嫂子也沒啥好法子。我想著,還就二哥幫我們想個法子。」
「她一婦道人家的話,也就你信。」陳老爺不客氣的說小舅子一句,「你要是想吃什么喝什麼,跟她們婦道人家說還成,這樣的大事,你去問那婆娘,唉喲,內弟,你可真有眼光。」
小舅子搔搔頭,也沒話講了。陳老爺對幾個族兄弟道,「要是還想賣糧,痛快一點,咱就按次一等的糧賣,當下拿錢。可這樣,必然要賺的少。要是按一等糧,你們把摻進去的沙子篩撿出來,只要糧食好,當初三弟的糧什麼價,你們這糧的價錢,絕對跟他的一樣。你們看,這樣成不成?」
陳五叔等是再不肯聽這小舅子的了,忙道,「二哥,我們聽你的。就是咱們這一路過來,也沒帶篩子。」挨進去的沙土,還得篩出來。
「這沒啥,明兒我叫大順媳婦去借幾個就有了。咱們趕緊把糧食這攤子事料理清楚,要是你們家裡還有存糧,只管再拉過來。趁著新糧還沒下來,咱這糧才有價。要是新糧一旦下來,咱這糧食還值錢麼?」陳老爺真是替這些個族兄弟發愁,他並不是怕吃那幾個饅頭,是這生意,尤其是糧食生意,很講究季節年景的,新糧、陳糧,這差別可大了。
陳老爺給安排好,老哥兒幾個在一起嘮閒嗑嘮大半宿,陳大順洗過澡聽著正房那邊的動靜,跟褚韶華說了一聲,也湊熱鬧過去跟叔伯們一起說話聊天,待夜深了才回屋休息。褚韶華聞他身上一股子旱菸味兒,實在受不了,又打發他洗了一回澡,這才叫他上的炕。陳大順嘟嘟囔囔的,「自從娶了媳婦,我這都不是一天一個澡了,得一天倆澡才能達到你的要求。」
「少貧嘴。」褚韶華笑,「你以後可別抽旱菸,味兒忒大,要是想抽,去買些現在的新式香菸,那個味兒小些。最好還是不抽,省錢,身上也沒煙味兒。」
「我跟你說件事。」陳大順把他爹跟他說的讓褚韶華明兒去借幾個篩子給叔伯們篩麥子的事說了。陳大順道,「咱爹跟我說了,北京這裡一般家裡都是買現成的米麵吃,要是不好借明兒你去菜場就買幾個回來。」
褚韶華尋思道,「各家就算有篩子,要是自家用,也沒有咱們鄉下那樣的大篩子,估計都小篩,比個簸籮大不了多少。我見過,後鄰周太太家就是這種小篩。這非但要篩子,簸箕也得借幾個才好。我去糧鋪里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