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頁
司機片刻既返,與褚韶華道,「褚小姐,門廳的聽差說沒有預約,是見不到白廳長的。」
褚韶華道,「那我們就在這裡等一等白廳長。」
司機道,「外頭冷,褚小姐要不車上等吧。」
褚韶華搖搖頭,「冷才精神。」
褚韶華一向知道自己的相貌優勢,她永遠不會做出蓬頭垢面的乞憐姿態,她定要體體面面的讓白廳長把這件事情徹底解決。
褚韶華這樣的美麗,她又不同於眼下的摩登女郎,她的穿戴鄭重到近乎莊重,臉色白的如同一塊堅硬的寒冰,襯得她眉愈黑,唇愈紅,鼻樑秀挺,下巴堅毅。
她就這樣等在財政廳門口,財政廳車來人往,難免令人側目。一時,便有門廳里的聽差出來,客客氣氣的說,「小姐您沒有預約,白廳長實在無暇相見,不若小姐擇日再來。」
褚韶華道,「我在這裡等一等。」
那聽差只好道,「外面天寒,若小姐不嫌門廳窄小,請進來喝杯茶。」
褚韶華交待司機一聲,就隨著聽差進去了。褚韶華到了門聽,見有電話,便對那聽差道,「哪個是白廳長的電話,我親自打給他。」
聽差在財政廳的門廳里當差,也就是個看大門兒的工作,自覺這雙眼睛也是歷練出來了。褚韶華眉眼出眾,打扮入時,卻又姿態端莊,聽差覺著這必是有身份的人,既是請了褚韶華進來坐,也就不差這一個電話了。待聽差告知號碼,褚韶華打到白廳長那裡,是白廳長秘書接的,褚韶華只一句話,「告訴白廳長,我是褚韶華,在門廳這裡,要見他。」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另一位聽差連忙請褚韶華坐了,拿出乾淨茶碗,另取了好茶沏了來給她吃。褚韶華屈指敲了敲旁邊桌案,以示謝意,並未端茶來吃。倒是見手邊一疊被人翻閱過的報紙,褚韶華隨手拿起來看了看。自從大順哥走後,家裡報紙未再定了,褚韶華自然也許久不看了。不一時,就有個穿制服的年輕人走出來,到門廳問,「哪位是褚小姐?」
褚韶華對那年輕人微微頜首,那人看褚韶華一眼,問,「小姐找我們廳長有什麼事嗎?」
「有要緊事。」褚韶華道。
那年輕人想了想,看褚韶華是個體面人模樣,不像是過來哭鬧什麼的。年輕人道,「廳長現在正忙,小姐若有要緊事,不妨告知在下,在下定為小姐傳達。」
褚韶華冷淡道,「你不成,我要親自同廳長談。」
年輕人笑笑,「恕在下直言。廳長實在公務煩忙,今日怕沒時間相見。」
褚韶華拿起剛剛翻過的報紙,問聽差,「有筆嗎?」
聽差連忙遞上來,褚韶華在報紙上黎大總統的頭像旁寫了一行字,然後將報紙合上,遞給年輕人,道,「讓白廳長看一看,如果他不見我,我立刻就走。」
那人有些疑惑的接了報紙,對褚韶華微微頜首,方則走了。
待這人再出來時,恭敬客氣了許多。
請褚韶華去見白廳長。
白廳長的辦公室寬敞明亮,清一色的西式裝潢,見到褚韶華進來,白廳長微微一怔,繼而客氣笑道,「褚小姐請坐。」又問褚韶華是喝茶還是咖啡。
褚韶華道,「一杯紅茶。」
秘書端來兩杯茶,白廳長那杯也是紅茶,白廳長道,「總覺著褚小姐眼熟,卻是想不起什麼地方見過,實在是失禮了。」
褚韶華道,「不奇怪。我們的確見過,兩年前潘先生嫁女,我是新郎家的朋友,負責招待來賓。記得當時白廳長攜太太過來相賀,您或不大記得我,我卻是記得您。我姓褚,褚韶華。」
白廳長恍然,不禁笑道,「到底是大幾歲,記性不比褚小姐好。」
「我籍籍無名,白廳長位高權重,我記得您不稀奇,您不記得我,也不稀奇。」
「莫要這般說,我看褚小姐非凡俗之輩。」面對美麗的女士,白廳長總願意多展現一些風度,白廳長道,「不知褚小姐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褚韶華並不急著說陳二順的事,她端起面前骨瓷茶杯輕輕的呷了口茶,方道,「今年六月,在報紙上看到袁大總統過身的消息,如今是黎大總統當政,以前我曾有幸拜讀過廳長那篇《論現今新稅制改革》,嚴謹細緻,極有東洋之風。以往,在潘先生府上,也曾聽潘先生讚嘆您在經濟上的造詣。」
「褚小姐過獎了。」
「記得《牡丹亭》里有一句唱詞是這樣說,萬里江山萬里塵,一朝天子一朝臣。自清帝遜位,袁大總統想要登基做皇帝,被時人罵的體無完膚,如今皇帝的事自是沒人提的。可我想,這老理是不變的。白廳長年輕有為,政治上的事我不大懂,可我想著,以前我家裡做生意,公公在時用的是自己倚重的人,後來,我丈夫當家,他更喜歡用他倚重的人。不過,我觀察著,有一位掌柜,我公公在時喜歡用他,我丈夫當家時也喜歡用他。這位掌柜沒別的好處,就是在我家柜上管多年生意,從來沒有出過錯。」褚韶華端起沏茶的那隻雪白骨瓷茶杯,對白廳長道,「就如這隻杯子,雪白的沒有半點污漬。」
白廳長聽這話有幾分意思,換個坐姿,看向褚韶華,「褚小姐有事不妨直說。」
褚韶華自手包里拿出一份合約遞給白廳長,白廳長看過,見是韓壽簽的與人合夥做生意的合約,上面每人占股一半,每人出一萬現大洋。褚韶華道,「廳長應該很久沒見過韓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