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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韶華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她見屋裡沒人,悄同三大娘道,「我說好幾回不必她去的,她非要跟去。她又是個無利不早起的,我看她那麼興頭往布坊里去就心裡打鼓,這人要作死,怎麼都攔不住。」
說到這個,三大娘道,「昨兒聽你的就好了,也出不了這檔子事。」
「她起了這心,早晚出事。三大娘您寬心吧,我回家後翻來覆去的想,您說昨兒個那情況,咱們誰攔的住。就是不往布坊去,怕也要生事。」褚韶華嘆口氣。
「是啊。」
所以,昨晚三大娘回家後罵王大姨罵半宿,這誰看不出來,無非就是跟著占便宜去了,定是想著褚韶華去置嫁妝,哪能不帶足銀錢?這種扯了料子自己先沒影兒的事兒,無非就是先做縮頭鱉藏起來,她人不見了,布坊不得把自己幾個扣下來啊。到時,不想給她付帳也得給她付了。一會兒出來就說自己錢丟了,這錢先欠了,如王大姨這等樣人,嘴裡說欠著,又如何會還!三大娘很是不傻,回家的路上就想清楚了,氣的晚飯都沒吃,罵半宿出氣。
三大娘倒是沒怨到褚韶華身上,要不是褚韶華機靈,真得入了那婆娘的套兒!
今天褚韶華過來還錢,又跟三大娘說了這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三大娘私下都跟當家的說,「要是韶中跟老五及得上韶華一半兒的機伶,他們這個家也不能到這地步。」
三大伯倒是看得開,「他倆要有那精明,七叔在地下都能笑醒。」褚老爺子在族裡排行第七。
三大娘道,「你說,韶華這閨女,人長的好,又精明又會辦事,唉喲,怎麼這麼伶俐啊。」
「這有什麼稀奇的,七叔活著時可不就這樣,人長得好,說話做事都透著講究。就是七叔身上的這些好處,沒傳兒子沒傳孫子,倒是這丫頭有幾分樣。老陳家可是娶著了。」
「可不是麼,這麼伶俐的閨女,真是哪家娶著哪家有福,這以後啊,定是當家理事的一把好手。」三大娘道,「要是咱們三兒能說門跟韶華差不多的親事,他這一輩子我都不擔心了。」
三大伯笑,「嗯,那你就慢慢尋摸著吧。」陳家好幾年沒來褚家,原不大樂意這親事,就來這一趟,叫韶華堵村口說了會兒話,立刻就把婚期定了,下聘還下足了十兩銀子的體面聘禮。陳家又不傻,看得誰,一則是老爺子當年的面子,二則必是瞧著韶華這閨女是真好。
王大姨這事兒,鬧的褚家村兒也跟著熱鬧了好幾天。
王大姨人心不足,糊弄自己窮妹妹十幾個錢還不夠,竟糊弄到了褚韶華頭上,這回可是碰上硬茬了。褚韶中給送了信兒,王家去縣裡布坊贖人,聽說那些料子要三兩銀子,當時險沒瘋了。他們倒是想在布坊鬧上一場,可能在縣裡開布坊,邵家能沒點兒關係!何況邵家也不只這布坊一家生意,邵家可是闔縣數得著的大財主!好在一道去的有懂事的,沒鬧起來,只是,往哪兒酬這三兩銀子去。
王家真不愧王大姨的夫家,直接找褚家來了,問褚韶華到底怎麼回事,褚韶華就又給王家人說了一遍。王姨丈四十幾歲的人了,前幾年傷著腿後就說自己身子不成,再不肯動那傷腿,於是,這腿就越發不成了。他人生得瘦,細細的一條,今兒是被長子王大力背來的,往炕頭兒上一癱,還真有些苦巴樣兒,當時王姨夫就說了,「華兒,你大姨是跟你去的縣集,你可不能不管你大姨啊。」
王燕兒在旁跟著抹眼淚,可憐巴巴的看著褚韶華,跟著附和,「是啊,華兒,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褚韶華淡淡,「當初我說人夠了,讓大姨不要一起去縣集,她非去。她這麼大的人了,就是去了集上,那些衣料子也不是我叫她扯的呀。我錢也花沒了,十兩銀子,買棉花買鍛子買綢子買洋布還有家俱擺設的錢,那天錢都不夠,反叫我娘給我賠上了好幾十個錢,如今我還欠著三大娘五十個錢沒處還。我也是有心無力。」
王姨丈哀求道,「華兒,你婆家可是個財主,能替姨丈去借借不,姨丈不白用你的,姨丈給你打欠條按手印,姨丈以後還。」扶著腿就要下炕給褚韶華跪下,褚韶中連忙扶住自己的大姨父兼老丈人,連聲說,「姨父,這可使不得。」又給妹妹使眼色,讓妹妹軟乎著勸兩句,或者,乾脆讓妹妹接了這帳,反正妹妹過些日子就嫁財主了。
褚韶華看懂褚韶中的意思,登時翻臉,「姨丈拿什麼還?!你們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那天大姨過來,明明說你家就三四百個錢的存錢,既只有三四百錢,她在布坊里敢扯三兩銀子的料子,那她就是有錢買!那天在集上,我說不去布坊,她一門心思的不答應,不去不行!她自己非要去,自己扯的料子,現在叫我去借錢!我憑什麼借這個錢!姨丈莫不是拿我當傻子糊弄!」
「姨丈家裡兩兒三女,除了表妹沒嫁,都是嫁了的,為著親娘,一家拿出一兩銀子,還能副餘一兩給大姨回來補補身子!如今不跟自己兒女湊錢,倒叫我去借錢!這是哪家的理!別說這是我大姨,就是我親娘,敢這麼變著法兒的坑我,我也一個錢沒有!別說我沒有,我給你們個明白話,我就是有,我也不會出一個錢!」褚韶華冷冷道,「大姨父,自己做的孽自己還吧!」
大姨父的長子王大力滿臉紫脹的站起來,憤憤道,「爹,咱們這就回去!賣房子賣地!也不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