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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面鏡子,當初還真有貨郎想收,叫褚韶華在家裡一頓發作,她性子伶俐,脾氣也大,她一翻臉,從此褚家無人敢提賣鏡子之事。
褚韶華冷冷的看向鏡中的自己,褚家人好相貌,褚韶華自幼便是眉翠唇朱的好模樣。當初老爺子在世,又疼她,早早的給孫女定下陳家的親事,就是剛剛兄長說的趕著大騾子車回村兒的陳家村兒的陳老爺家。
陳家也是做生意的,要說陳家家境,比褚老爺子在時還略好些。可這門親事,卻也不是陳家上趕著,韶華小時候跟娘去過北京,這村兒里男人們做生意,自來是男人在外經營買賣,女人在家服侍婆婆,照看家裡田地。所以,韶華自小也是跟著她娘在村兒里長大的。褚家人丁不旺,褚老爺子卻並不是重男輕女的性子,相對於褚韶中這個孫子,倒更喜歡孫女些。韶華小時候去北京,褚老爺子喜歡帶她在身邊,褚家陳家都是在北京做生意,陳老爺見褚家這位小女娃挺喜歡,當時就問了這閨女親事定沒?陳家買賣比褚家要好些,兩家又交情不錯,所以,親事在北京就定下了。
原本想著韶華十五歲就過門兒,結果她十四歲的時候,褚老爺子因病過逝。
由此,褚家家境江河日下,一蹶不振。
褚韶華隱隱聽到隔間兒里嫂子的驚喜聲,知道這必是大哥跟她娘說了不過癮,又去跟做月子的嫂子說陳家回村兒的事了。
陳家回村兒了。
韶華今年十七了,老爺子的孝早守完了,所以,該辦親事了吧!
褚韶華聽著隔間兒里的歡喜聲,淡粉色的薄唇幾乎是抿成了一條線,鄉下人守孝,又不用像書上說的那樣父孝三年祖父孝一年,就是按書上的道理,一年的祖父孝也早守完了!這兩年,陳家從未提過親事,陳家太太也從未到褚家村兒來上一遭!陳家此番回村,不知褚家又有何喜?
褚韶華長眸微眯,還不知這回鄉,是為成親還是退親的呢!
第2章 咱家也就好了
褚父是臨中午才回來的。
褚母剛把擀好的芝麻鹽兒、從鍋里撈出的一個煮雞蛋,連帶著兩個熱騰騰的開花兒大饅頭,一碗熬的米香四溢的小米粥,收拾了一個托盤讓兒子給媳婦送進去。褚韶華在桌上擺好一家子吃的窩窩頭,一碟子切的整整齊齊的醃鹹菜,一小碟子黑醬,三四根洗的乾乾淨淨剝出雪白蔥白的大蔥。褚韶華正在盛玉米粥,褚父把手裡的一兜東西遞給褚韶華,「華兒,擺上,別成天吃窩頭了。」
褚韶華不用看,聞味兒都知道這裡頭定是油條,她心裡是極不喜的。自打東山沒吃來,家境敗落,她這爹種地也不成,據說渾身的病,如今地也種不了,就成天在家窩著,不然就是在村兒里跟著沒營生的閒漢在一處閒打發時間,平時一天三頓都要吃小灶兒。家裡吃窩頭,他就要每頓吃白的,趕上村兒里五天一次的集市,還要去集市上買油條吃。褚韶華把兜子裡的油條拿出來,放到個淺子裡擱桌上,不想油條下還有五六個火燒,拿出來看,裡面裹的是油吱吱的豬頭肉。
這點兒東西,褚韶華一集織的布都不夠的,估計一月織的布能頂她爹這一頓!
只看這一兜東西,就知道為什麼她爹這東山總也起不來了!
褚母見這又是油條又是肉火燒的,已是心疼的了不得,哆嗦著嘴角問,「他爹,怎麼買這許多好吃食,這得多少錢啊!」
「行了,什麼錢不錢的,今天有喜事,陳家回來了,我琢磨著,咱們華兒的喜事也近了,就吃回好的吧。我不吃,叫華兒吃,瞧閨女都瘦成什麼樣兒了。你這當娘的,就一點兒不心疼。」褚父說著便大搖大擺的坐下,拿起根油條先遞給閨女,笑呵呵地,「閨女,吃!」
褚韶華接過,轉手遞給她娘。褚父逕自拿起油條,頭尾對摺,再拿個肉火燒,把油條往豬頭肉的肉火燒里一裹,比劃著名跟閨女說,「閨女,這麼吃,香!」
褚韶華說,「爹,你吃吧,我可吃不了這麼油的!」豬頭肉便是肥多瘦少,油條更是從油鍋里炸出來的,火燒是陳家村兒集市上鐵皮桶里烤出來的外頭兩層皮,裡頭中空的,倒是沒什麼油。可這豬頭肉和油條配一起,褚韶華也受不了,她把火燒里的豬頭肉大半倒在鹹菜碟里,在火燒里夾幾根鹹菜,慢慢的咬了一口。就聽她爹「唉喲」一聲,褚韶華眉毛都沒動一下,就知道她爹是豬油滴衣裳上了。果然,褚父跟炸尾巴的貓一般自板凳上跳了起來,半舊的青綢棉長袍的大腿那處已是滴了一溜兒的油點子,褚父一手還握著那裹著油條的肉火燒,豬頭肉和油條里被擠出的油漬順著逃跑手掌順溜兒著流袖管里去了。就這樣,火燒還不肯撒手哪。
「唉喲唉喲!」褚父終於叫喚著把肉火燒放下,接過褚母遞過的灰撲撲的布巾子,先使勁把手擦乾淨,指著棉袍上的油點子道,「這可怎麼著,我趕緊脫下來,你給我洗洗去。」
褚母也是心疼的很,這件綢襖是當家的最後一件綢衣了。平時當家的都捨不得穿,只有趕集時才會穿一穿。褚母嘆氣,「油點子哪裡洗的下來,哎,你先脫了,我泡水裡,泡泡再洗。」
褚父連忙跑屋裡換衣裳去了,褚韶華不緊不忙的吃著飯,見她娘也往外走,問,「娘,你做什麼去?」
「給你爹找衣裳,他知道穿哪件呢?」褚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