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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家裡,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原來,宋苹去菜場買菜,遇著好幾個洋人。那些個洋人也是長得紅頭髮綠眼睛的,跟羅剎似的。宋苹害怕,連忙跑出去躲開,結果,這一躲就迷了路。
褚韶華說她,「洋人有什麼好怕的,你跟我出去時,咱們見著好幾回哪。」
陳太太為侄女說話,「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傻大膽啊。」
褚韶華平生最見不得這等無用之人,問宋苹,「不是跟你說了咱家在甘雨胡同,就是打聽著也能找回家來呀。一進咱們胡同兒,你還不認識路?」
「甘雨胡同?不是甘水胡同麼?」
陳老爺氣的沒脾氣了,自己裝了袋旱菸點著抽一口,說,「虧得你沒找甘水橋那邊兒去。」
褚韶華真不明白,人怎麼就能丟了,她又問宋苹,「我還給你畫了地圖,寫了咱家的地址,那紙你沒帶身上?找個識字的,讓人家看看也成啊!」
宋苹哭的兩眼腫如爛桃,「我遇著好幾撥羅剎,嚇忘了。」
自此以後,就是陳太太懷疑褚韶華私昧菜錢,她也不敢再叫宋苹出門,生怕把侄女丟了。其實陳太太也可以每天自己個兒去採買,不過,就陳太太這樣兒的,褚韶華懷疑比宋苹也強不到哪兒去,出門怕也得丟了。
從此,買菜重任就落在了褚韶華肩上。
第31章 才能
宋苹險丟了的事,陳家虛驚一場,倒是宋苹著實受了驚嚇,當天就有些不大舒坦,陳太太就沒讓她幹活兒,回屋歇著去了。褚韶華煮了一碗熱辣辣的薑湯,給她端過去吃。當天發了汗,也沒什麼大事。
魏太太聽說這事,還過來帶著果子瞧了一回宋苹,同陳太太打聽了到底是個什麼緣故,陳太太道,「就是孩子出門轉了向,這北京忒大,我也是現下還覺著咱們胡同是南北向哪。」
「不是南北向麼?」魏太太道。
魏金說,「媽,明明是東西向啊。」
魏太太也不在乎東南西北的,反正外頭的事有當家的,家裡有什麼跑腿的事,她都是差閨女去辦,用不著她出門,她也不怕丟。宋苹沒好說,她也覺著胡同是南北向的,褚韶華端來茶水給魏太太母女倆吃,宋苹就說起她出門遇著羅剎鬼的事兒,魏金倒是挺贊同,「我見著那些個紅眉毛綠眼睛的羅剎也很害怕,我都是緊緊攥著大順嫂子的手,不敢正眼瞧他們。」
宋苹深覺遇著知音,「可不是麼,特別嚇人。」
褚韶華真見不得這等膽小的,她說,「這有什麼好怕的,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我看那些個洋人也挺和氣的。就是相貌跟咱們不一樣。」
魏金由衷的說,「嫂子你膽子大。我跟我娘說,我娘也覺著害怕來著。」
褚韶華真不明白這些個人咋這樣膽小。
魏太太見宋苹沒什麼大礙,就別拉起閒呱來。褚韶華拿了菜籃子準備去菜場買菜,魏金過來時就拎著籃子的,跟褚韶華一起去。魏太太千萬叮囑褚韶華,「今兒個侄媳婦瞧著金姐兒些,可千萬別叫她買羊肉了。只要派她買菜,她就回回給我買羊肉,吃得人上火。要是有牛肉,買些來倒罷了。」
魏金揭她娘老底,「娘你上火還一頓吃仨羊肉餅哪。」
魏太太很自然地說,「我那不是怕吃不了糟蹋嘛。」又糾正閨女,「怎麼又叫娘了,北京得叫媽。」
魏金立刻換了北京口音,說她媽,「我知道今兒個買牛肉,媽你就放心吧,這我能忘了。」
魏太太心說,你可沒少忘。魏金是家裡大閨女,她上頭還有兩個姐姐,都夭折了,到魏金這兒是第一個平平安安活下來的孩子,魏太太格外疼這個長女些,魏金也不似尋常鄉下女孩子,比哥哥弟弟的低一等,干在前吃在後什麼的,在魏家是絕對沒有的。都是她想吃什麼就買什麼,魏太太因綁架後遺症,來北京也不愛出門,兒子去上學,她就派閨女負責採買的事,所以,魏金總是按自己口味兒來,只要是她去菜場,回回買羊肉,把一家子吃的上火。
魏太太受不了了,跟她提提意見,她還裝一去菜場就失憶,仍是買羊肉回去。魏太太就托給褚韶華了,待褚韶華和魏金一人拎個籃子去菜市場。宋苹說,「魏嬸子,牛肉得比羊肉還貴吧?
「沒買過,也不知道。沒事兒,反正買了也是他們爺兒幾個吃,我是不吃的。」魏太太一幅高風亮節的模樣,坐炕兒頭上擺著手說,「要光我一人,我每天窩窩頭就能過。可家裡這爺兒幾個,沒一個叫人省心的,一個比一個饞,不依他們又不高興。哎,只得如此了。」說著她還嘆了口氣。
待褚韶華魏金去了菜場,看過宋苹,魏太太就回家收拾去了,上午都是不得閒的,她還得做娘兒倆和柜上的午飯。再者,家裡還有許多家務要收拾。
魏太太一走,宋苹說,「姑,這魏太太挺節儉的啊?」
「聽她說哪。沒聞著一身的油餅味兒,定是大早上的又去胡同口兒的早點攤子吃炸油餅喝豆腐腦兒了。」陳太太是把魏太太看的通透,道,「成天介說自己節儉,你瞧瞧她這來了北京,聽說每天介去胡同口兒吃早點,從不在家自己做。她也就做做中午晚上的飯罷了,這來北京才幾天,她那臉就圓了一圈兒,都是吃肉吃的。魏東家這份兒家業,早晚得給她吃淨了。」
宋苹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