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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屋不大,卻是收拾的極乾淨整齊,褚韶華讓三妮放下東西,陳三嬸擱下鋪蓋,直說,「這就很好。」
褚韶華倒了三碗茶水大家一道喝,路上光吃饅頭,也沒得水喝,都渴了。褚韶華說的很實誠,「咱這鋪子不大,規模也沒法子跟人家大鋪子比,咱們慢慢來,先在縣裡站住腳,也不怕以後做不起來。」
陳三嬸喝著水,笑望褚韶華道,「我瞧著你一準兒成。」
褚韶華又叮囑母女二人,「這工錢的事,咱們自己知道就成了,也別跟外人說,不然多了少了的,倒生出些是非來。如今這外頭鋪子,學徒是沒錢拿的,都是給師傅做使喚。夥計一年有兩三塊大洋就是好的了。我心裡,一則是想著三妮是個俐落閨女,手頭快,乾的是實實在在的活計。二則咱們正經是一家子,自與外頭那些人不一樣。只是這事叫人知道怕是要說閒話,咱們自己人知道就成了。」
三嬸子三妮母女都應了,陳三嬸又說,「華兒,你給三妮開的這工錢,略少些也成的,可別叫你虧了。」
「嬸子放心,我再虧不了的。」褚韶華笑,「等以後三妮練好手藝,興許能跟著我把鋪子再開回北京去。」
陳三嬸笑,「那敢情好,我可就盼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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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了陳三妮做幫手,褚韶華這裡的活計一下子就輕鬆不少。陳三妮甭看年紀不大,天生的一雙巧手,裁剪衣裳什麼的,褚韶華畫好,她剪起來俐落的緊。再有些簡單的針線,她也能上手做一做。
再有,褚韶華開張也不過半年,縣裡自縣長太太到略有些頭臉的太太奶奶們,衣裳活計大都叫褚韶華攬了過去。原本縣裡的兩家裁縫店都叫她給擠的關了門,褚韶華還收羅了倆繡活好的女工,倘有繡活就派給她們做。褚韶華做生意的本領,饒是邵太太都同邵東家說,「我看過不了幾年,韶華又得把鋪子開回北京去。」
邵東家笑,「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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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或是從褚韶華那再嚴實的衣裳也掩蓋不了的好身段兒好模樣而起,或是自褚韶華的裁縫生意興旺、財源廣進而起,或是自媒人上門給褚韶華提親時起……其實,說來都是自那心術不正的骯髒內心起。
人心有多善,褚韶華說不清楚。
可人心有多惡,才會生出這等樣的醜陋的嘴臉。
第96章 家敗之三
才華如同一個人的光輝,有才華的人,身上的光輝終是掩蓋不住的。
褚韶華就是這樣的人。
不知是不是褚韶華出身的緣故,哪怕如今褚家敗落,說起褚韶華出身時,人們也總會說一句「哎,想當初褚老爺子活著時,也是興旺之家。」,來說明褚韶華血統中就與尋常女子不同。
而褚韶華也的確是不同的,陳老爺一輩子經營的兩號買賣都在陳二順手裡敗落,褚韶華卻是轉而靠裁縫鋪在縣裡財源廣進。其實,沒有人們想像中賺那許多錢,或者在鄉下人眼裡已是一輩子都難見到的巨款,可相對於褚韶華,她不是沒見過錢的人,她更是見過如潘先生那樣成功的生意人,所以,在裁縫鋪開張半年後,褚韶華盤下旁邊的鋪面兒,將裁縫鋪的規模擴大一半,且在縣裡招了個老裁縫做幫手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陳家雖先前敗了家業,可這興旺也就在眼前了。
褚韶華也是這樣認為的。
褚韶華把準備去天津進貨的王二力介紹給段浩,褚韶華就是這樣的心腸,她非但想自己能有所作為,也希望親戚朋友的都能過好日子。說來,她能順順噹噹的做裁縫,開始還是不多虧表哥表嫂的幫襯麼。所以,但有機會,褚韶華覺著人品不錯的人,也會介紹給表哥認識。褚韶華說,「二力哥常去天津染廠進些便宜的有些殘疵的貨回來,比起段先生的生意自是不值一提,可天津那些染廠,我二力哥也知道不少。咱們這塊兒,最好的地方也就是北京、天津、保定府這些地界兒了。您不是要去天津麼,要是您有興趣,我二力哥這回也要去進貨,倒是能做個伴兒。」
自從段浩請褚韶華幫著做了幾件衣裳當樣式掛在工廠,倆人就認識了,算是建立了長期的生意關係。褚韶華是個大方性情,對著男子多是不假以辭色,可正經就事論事,褚韶華做衣裳的手藝活計都不錯,做為買賣雙方,段浩覺著,起碼褚韶華在生意上很拎得清。不似那個陳二順,見面兒就是一堆的廢話。
待慢慢熟了,褚韶華偶爾也會跟段浩提些建議,譬如料子顏色上,哪種藍更襯膚色裁衣裳更好看,哪種藍更端莊穩重,哪種紅大姑娘喜歡,哪種紅是婦人的偏愛。別看段浩做工廠的本事不錯,可在這上頭,他真沒褚韶華清楚。如今聽說段浩要去天津,褚韶華介紹了王二力給他們彼此認識。
段浩也是知褚韶華好意的,連段浩他娘段太太知道也說,「這位陳大奶奶倒是心腸不錯。」各行有各行的路數,如段家,段老爺在縣裡,以前是捕頭現在是所長,說來也算是縣裡的一號人物。可如今講究新文化,兒子在外念書回來在縣裡開紡織廠,這經商的路數,段家就不大熟。
不過,段家與邵家是親戚,段太太與邵太太是親姐妹,也就是說,邵太太是段浩的大姨。段浩年紀比邵表哥要略小些,邵表哥當年是庚子賠款出去留學念的書,段浩這個是家裡出錢供他去巴黎留的學。段所長原是想等兒子回國借著國外的那個叫文憑的東西好謀個縣太爺的位子噹噹,不想兒子更願意做生意,叫段所長好生鬱悶。這做生意的事,只得讓連襟兒指點著兒子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