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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祖傳的功夫嗎?」褚韶華打聽。
容老爺皺眉,認為褚韶華依舊無知,特想收回前話。容太太忍俊不禁,容小姐道,「什麼祖傳功夫啊,褚姐姐,這就是我爸隨便練練,強身健體的。」
容老爺輕咳一聲,「那也不是隨便練的,當初我是跟你朱伯伯學的,你朱伯伯是老大夫了,他這套功夫,是有講究的,同外頭那些隨便練練的可不一樣。」
褚韶華問,「長期練是不是能延年益壽?」
「對身體是好的,身體好了,延年益壽是自然的。」容老爺道。
「容叔叔,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也特想身體好,延年益壽。」褚韶華跟容老爺商量,容老爺還沒說話,容小姐先道,「褚姐姐你這麼年輕,學這些老年功夫做什麼。慢吞吞的,還不如學交際舞呢,現在可流行學跳舞了。」
容小姐其實是好意,她知道自己父親凡事愛拿個架子,若是父親不樂意,豈不讓褚韶華沒面子,故先這樣駁了褚韶華一句。卻不料,她這話反是正中褚韶華心事,褚韶華想到聞知秋昨天請自己陪他參加舞會的事,便正色同容小姐道,「那些跳舞之事,不過消譴,誰還當真呢。容叔叔這八段錦不一樣,這一看就是有來歷有傳承的功夫,老祖宗傳下來的,比跳舞什麼的強百倍。」
褚韶華也是覷著容老爺的神色特意奉承容老爺一回,果然,容老爺眉目間大悅,一捋須道,「強百倍都不止,那些西洋舞很不成個體統,這八段錦要敘起歷史來可就長了。八段錦這名字最早出現在南宋洪邁撰寫的《夷堅乙志》中,可見八段錦的歷史比起南宋是只早不晚的,至今也有幾百年的光陰了。那些西洋舞是什麼,不過是些未開化的洋人摟摟抱抱、扭扭捏捏之事,焉能與八段錦相提並論。」
「那是,差遠啦。」褚韶華道,「我就是看容叔叔你每天早上練這個就覺著氣韻不一樣。」
容老爺再一捋須,臉上帶了歡喜,「還成吧,我這也才練了十來年,當時練的時候年紀就大了,要是從你這個年紀開始練,遠非現在能比啊。」
褚韶華奉承著容老爺,笑道,「那我就當你應了啊。」
容老爺略一頜首,那架子拿的,大大的。
容小姐朝母親眨眨眼,容太太笑著勸他,「快吃吧,泡飯一會兒就冷了。」
待褚韶華去上班後,容小姐也上學去了,她年中升入師範大學,如今已是大學生了。待倆人都走了,容太太才說,「褚小姐瞧著,總有些不一樣了。」
容老爺別看性子刻板,說話很能一語中的,「嗯,更有眼光了,與外頭那些個乍乍呼呼的新式小姐不一樣的。」
容太太白他一眼,容老爺把自己的鬍子梳好,用根紅繩系了,道,「更有人氣兒了。以前我看她,像一柄未入鞘的刀,瞧著客氣,實則鋒銳。如今倒是添了些人氣。」
容太太原是形容不出,給丈夫這樣一說,不禁點頭,「就是這麼個意思。」
容老爺問容太太,「老宅那邊大侄女不是九月的嫁期麼,禮可備好了?」
容太太道,「我備了四樣,一會兒你瞧瞧。」
老兩口隨意的說著些家常瑣事,其實,不只容家夫婦看褚韶華不同了,就是同在容家租宅子的吳太太也倍覺稀奇,一早上就在屋裡跟家裡男人說,「不知道褚小姐是不是有什麼喜事,今早可高興了,見我主動問好來著。」
「褚小姐什麼時候見你不問好了,我看她挺有禮貌,見人都會說話。」吳先生對鏡整理著新做的石青長袍。
「以前就是順嘴兒打聲招呼,今天還問我要不要幫忙帶早點,唉喲,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人家褚小姐是要工作的,早出晚歸,你以為像你呀,整天在家沒事情做的。」
「我怎麼沒事情做,我事情多的很咧。早起晚睡的伺候你,這不是事?洗衣做飯,這不是事?你現在請個傭人得多少錢?」原只是夫妻二人隨口閒話,結果卻險些引起家庭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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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韶華的變化,吳太太都能感覺出來,沈經理更是覺著稀奇,突然間就覺著褚韶華從一個很急切的狀態緩和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褚韶華依舊做事認真,對人對工作的態度一如往昔,可就是覺著,這個人不一樣了。
褚韶華是帶著聞知秋借給她的英文書到的公司,褚韶華提前用塊小碎花的四方布包好的,她直接讓送她上班的黃包車車夫把這書送到市政廳,交給聞知秋就好。相信今晚聞知秋會有別的舞伴,兩人以後來不來往,也沒什麼關係。
待月末最後一天營業結束,九月剛剛開始,沈經理的辦公室就收到了俞小姐的新婚請帖,沈經理看過後遞給褚韶華,與褚韶華道,「去花店定個花籃,介時讓花店送去。」
褚韶華見是大紅的燙金請帖,打開來看,是俞小姐與陸公子的結婚大喜,褚韶華道,「不是說陸公子家裡有妻有妾麼?俞小姐進門兒也應是妾室,這上頭說是同陸公子結婚,是不是陸公子同元配和離,娶了俞小姐。」
「你可真會想。」沈經理道,「什麼結婚啊,自己糊弄自己哪。這不過是做了陸公子的外室,還結婚!連個妾都沒爭上呢!」
褚韶華這才知道裡頭的講究,把定花籃的事記在心裡,褚韶華道,「一會兒我去問問別的經理室是個什麼意思,要是都定花籃,便一起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