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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該離開家。」褚韶華的眼淚洇透毛巾。
「你應該來上海,韶華,我們這一生,除了做兒女,做父母,更重要的是做自己。」聞知秋溫聲安慰,「在我心裡,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褚韶華想,這個男人懂個屁,他怎麼能明白一個母親的心情。
褚韶華哭一時,程輝端來糖水,憂心忡忡的站在一畔。聞知秋給程輝使個眼色,程輝看褚韶華一眼,見褚韶華沒別的吩咐,方退出房間。聞知秋餵褚韶華喝,褚韶華搖頭。聞知秋把湯匙遞到她唇畔,褚韶華才一口一口的吃了。
待褚韶華喝過糖水,聞知秋用熱毛巾給她仔細的擦過手臉,蓋好被子,關了頭頂吊燈,把檯燈打開,溫聲道,「睡吧。我守著你。」
褚韶華身上沒有半點力氣,深深的疲憊與傷痛自靈魂深處襲來,狂風巨浪般將她絞成碎片,她也沒有力氣驅趕聞知秋。或者,在內心深處,她也希望,在這樣孤獨傷痛的夜晚,能有這樣一個人伴在她床頭。
聞知秋守了褚韶華一夜,安排保鏢看好褚韶華,聞知秋才去上班。
程輝交待劉嫂子做些清淡飯菜,才去了商行。
褚韶華在家躺了一日,劉嫂子端來清淡飯菜,褚韶華也沒什麼食慾。晚上聞知秋回來,還拎了個大皮箱,打開褚韶華的衣櫃給褚韶華收拾衣裳。褚韶華再不想說話也按捺不住,「我現在不去美國。」
「先去美國,其他事回國再說。」聞知秋三下五除二就給褚韶華裝了一箱,「去見見世面,沒什麼不好。」
「我得給萱兒做場法事,還有公司的事。」
「法事的事我叫人往靜安寺送了十塊大洋,已經做了。公司商行我替你打了招呼。」
「你替我打什麼招呼?」褚韶華騰的坐起來。
「出國的招呼。」聞知秋合上衣櫃門,「現金帶一千美金,你在商行的股份分紅,我儘量替你保留。另外,你在銀行的存款自己看著辦,房子留下來,若是你回不來,這幢房子就當賠給我了。你回來後,原樣奉還。」
褚韶華給聞知秋氣的渾身顫抖,聞知秋看她小臉白白的模樣,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又覺她年紀尚小,一向爭強好勝的脾氣。不過,會生氣也比總傷心來的好。聞知秋把皮箱給褚韶華放好,同褚韶華道,「還有什麼要帶的東西,你再想想。明天一早的船票。」
褚韶華抄起床頭櫃的檯燈跳下床就朝聞知秋撲了過去,聞知秋這輩子第一次見抄傢伙跟男人幹仗的女人,見檯燈對自己的腦袋過來,一時竟有些反應不及,檯燈砸在肩上,琉璃罩子醉成數片,聞知秋吃痛,抬眼見褚韶華又揮著檯燈不要命的砸來,連忙捂著肩跑出臥室,小聲罵,「這潑婦!」後頭緊跟著就是褚韶華怒吼,「你TMD給我滾!」
聞知秋當然沒滾,只是,看到剛邁進客廳門口的褚亭程輝,縱以聞秘書長的臉皮,也有些尷尬。聞秘書長泰然自若的摘去肩上的琉璃片,以主人家的口吻招呼倆人,「褚總小輝來了。」
程輝:我本來就住這裡好不好?
褚亭把手裡帶來的點心水果遞給劉嫂,「聽說韶華不舒服,我過來看看她。」
「正在屋裡發脾氣,咱們去書房談。」聞知秋請二人去書房。
書房裡整齊依舊。
只是書架上的書少了一些,書桌上多了個琉璃菸灰缸,裡面還有幾個菸頭。
聞知秋很自然的坐在書桌後的椅子裡,自口袋裡拿出香菸遞給褚亭,褚亭擺擺手,「不用。韶華身體如何了?」
問出這話,褚亭就覺不大合適,聞秘書長千萬別多心,他可不是笑話聞秘書長遭受家暴。
聞知秋倒是坦然大方,無可奈何道,「精神比昨天好很多,會打人了。」
褚亭:他可不知道褚小姐私下這樣彪悍,簡直是比上海的女孩子還厲害。
褚亭連忙道,「這也是跟聞先生你不是外人,要是對我們,韶華不知有多客氣。」
聞知秋對這話頗是受用,他見褚亭程輝不抽菸,自己取了一支點燃,吸了一口才說,「韶華的女兒過逝,她心情很不好,我打算送她到美國留學。」
褚亭先是驚聞褚韶華閨女的事,想著得給褚韶華道惱,接著又聽到聞秘書長提到要送褚韶華出國的事,褚亭正是因此過來,想與褚韶華談一談,商行公司的生意要如何交接,還有以後運作的事。
聞秘書長白天打電話到商行,語焉不祥,只是提到褚韶華身體不好,不能再勝任商行公司的工作,準備去留學。褚亭剛聽聞秘書長說了,才曉得褚韶華女兒出事。褚亭倒不是對聞秘書長的安排有異議,而是道,「是不是緩一緩,褚小姐現在的心情……待褚小姐心情好些,再出國不遲。就是公司商行的生意,也不必她操心,我暫時接手是一樣的。」
程輝看向聞知秋,沒說話。
聞知秋道,「喪女之痛,豈是短時間能平復。我不想她再耽擱於這些瑣碎之事上,換個環境,她能更快振作。」
程輝薄唇微抿,「這是小姐的意思?」
「對,你們是她的朋友,明天可以去送她。」
「現在不行?」程輝眼睛裡染上一絲警覺,儘管他極快的掩飾過去,仍是被聞知秋極敏銳的捕捉。
聞知秋從抽屜中取出船票,遞給程輝褚亭二人,「現在韶華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