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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順哥悄悄的把鏡子換個角度,在鏡子裡看媳婦笑話小邵東家的模樣,裝出一幅很尋常的口氣,「我看你嘰嘰喳喳的挺喜歡跟他說話的。」
「這見了面兒,又不是啞巴,總不能不說話吧。說話又跟他那個好笑的髮型沒關係。」褚韶華道,「我見外頭有許多剪了辮子的,不是留中分就是留偏心,有些人還抹許多頭油,弄得跟牛舔一樣,油亮油亮的,都不好看!大順哥,你別留那些個好笑的髮型,我跟你說一種髮型,麵粉廠的潘東家那個髮型好看,頭髮不長不短,就到後脖頸,前頭梳個大背頭,再抹一點定型的髮油,又氣派又好看。大順哥你留這種。」
大順哥想一想,「那也成吧。」心下想著,雖則媳婦是個愛說話的,看來對小邵東家就是一般的交情。面兒上裝的挺熱絡,原來心下常笑話人家髮型。
大順哥這樣一想,不知為什麼,心情格外舒暢,他也覺著,小邵東家那髮型是挺好笑的。當然,大順哥意識不到,自己現在的髮型更好笑。
所以,大順哥瞧著是個啥事都聽媳婦的媳婦迷,實際上還是個小心眼兒,他可警惕出現在媳婦身邊的一切異性了。不過,大順哥裝的好,所以平時都看不出來。褚韶華這粗心大腸的更是沒往這方面兒想過。所以,甭看褚韶華爽俐機伶,論心眼兒她真不一定有大順哥多。
不過,大順哥很快就不用擔心小邵東家了。
因為,聽說小邵東家是和潘東家的閨女一道去的天津。大順哥私下還跟媳婦八卦了一回,認為潘東家是相中小邵東家這個乘龍快婿了。
褚韶華認為可能性也很大,褚韶華感慨,「如今的風氣著實是開放了。」若在老家,親事自然要先經兩個家庭長輩認可,再由媒人穿針引線,方可定下親事。實際上,這一套過程與未婚男女雙方是沒太多關係的。而如潘東家這樣的有錢人家,竟是直接讓女兒跟小邵東家去天津,褚韶華琢磨著,這怕就是現下新派人提倡的自由戀愛了。
這樣的自由戀愛,倒也是好事。
褚韶華想,小邵東家自是先過了潘東家的眼,潘東家瞧他人好,遂介紹給家裡閨女認識。如此,長輩滿意了,晚輩再相處著試試看,若是性情相投,倒是比那盲婚啞嫁要強的多。
小邵東家為人亦很是不笨,去天津大半個月,把事情辦完就帶著潘小姐回了北京,並未在天津多停留。如今正是三伏天,二人雖是坐汽車,也是鼻尖兒冒汗,小邵東家手裡的扇子就沒停,潘小姐在他身邊跟著借風,魏太太令下人端來涼茶給兩人喝,笑道,「坐下歇一歇,喝些涼茶也就好了。」
又問,「那個引掣可修好了,我聽說,那東西都是從國外來的,不是很好修。」
「雖費了些周折,都修好了。說來,天津繁華遠勝北京,我以前讀中學的時候,有位同學老家是天津的,還是假期時偷偷去過一回。好幾年沒去,比以往更加熱鬧了。」小邵東家整個人都似乎沾染了些天津的熱鬧,他說一回正事,又把帶來的點心奉上,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這些年,都是在讀書,出門一趟,也不知給嬸子帶些什麼。這是天津有名的大麻花,特別好吃,是我送給嬸子的。」
潘小姐端起涼茶喝了半盞,忍不住取笑,「是特別好吃,他自己個兒就能一個人吃一匣子,半夜裡還在屋裡偷偷吃麻花,吃的床上都是,鄭叔叔家的丫環給他打掃房間時見了,還跟鄭嬸嬸說了。鄭嬸嬸特過意不去,以為他晚飯吃不飽,打發人天天給他做宵夜。」這次過去幫忙的機電公司,便是鄭家所開,說來與潘家也是老交情了。
小邵東家道,「我是因晚上畫結構圖才吃的,晚上安靜,我一幹活就要吃東西的啊。再說,這麻花的確很好吃。你要不是怕長胖,你晚上肯定也吃。我就不怕長胖,你知道為什麼不?用腦多的人,怎麼吃都不胖。」
潘小姐氣的,給了小邵東家兩下子。小邵東家捂著胳膊,連忙不與她坐一起了,跟潘太太一起坐了。潘太太攔下閨女,說她,「說話歸說話,可不能動手啊。」又安慰小邵東家,「不要理她,自小就這樣,我都說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可不是,沒學到嬸子你三成的溫柔。」
潘太太也覺著小邵東家相處熟了是個活潑性子,有時說話特招人笑,孩子們出門半個月,潘太太沒有不記掛的,雖然常通電話,也忍不住多問了幾句。待潘東家回來,晚上吃飯時難免又說到天津之事。潘東家還說,「老鄭打電話給我,說一年給你一成的份子,想留你在天津幫忙,你拒絕了。」
潘太太不知有些事,不由看向小邵東家。小邵東家舀了一勺炒豌豆放在碗裡,道,「這不是到夏收了,我得回家收糧啊。」
潘東家瞥小邵東家一眼,說他,「別拿這種鬼話糊弄我。」
小邵東家只好實話實說,「天津比起北京當然是好的,不過我聽說上海比天津更為繁華。做工業跟做麵粉生意、糧食生意都不一樣,做工業一定要選好地方,環境很重要。天津是袁大總統的根據地,政治軍事的氛圍太濃了,軍閥們不是那麼好相與的。相較之下,自然是上海的商業環境更好。我是工科出身,要想賺錢,肯定去上海。」
潘小姐手中的筷子略一停,問,「你去上海想做什麼?難不成,你找好差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