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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太太都覺著自己是聽差了,連忙又問一遍,「老大家的,你說什麼!」
褚韶華兩眼噴火,「你去問他!」
陳二順抱著他娘的腿就跪下了,苦苦哀求,「娘,我真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有意的。」接著就挨了陳太太一陣捶,陳太太邊捶邊罵,眼淚老淚縱橫,哭罵,「畜牲啊,你個畜牲!你怎麼敢做這樣的事!」
褚韶華拿著刀近前,陳二順險沒嚇癱,正當這時,萱姐兒突然「哇」的一聲,嚇的大哭起來,褚韶華去看閨女,陳二順見她分心,立刻趁褚韶華不備,爬起來逃命出去。褚韶華見他奔逃,當時手裡的菜刀就掄飛出去,堪堪貼著陳二順的頭皮,嗖的一聲,正斫在門框上,陳二順是真嚇去半條命,不敢有半點停留,撒腿狂奔,一溜煙出了裁縫鋪子。
褚韶華也不去追他,過去看閨女,萱姐兒嚇壞了,哭的停不住。褚韶華耐心哄她,陳太太也拍著大腿哭罵一頓,又去倒水給萱姐兒喝,摟著萱姐兒道,「這孩子是受了驚,我去找個收生姥姥給她收收驚。」
褚韶華冷聲道,「太太,以後我這鋪子是再不能留他了。他敢再來,我必要他命!」
陳太太哭著點頭,「誒,誒。」想著自己一生只得兩個兒子,原本長子是老來依靠,偏生這樣命短,剩下這個,又做出這等樣沒天良的事來。陳太太不禁又是傷心,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給萱姐兒請了收驚姥姥來收了驚,褚韶華就要出門,陳太太苦苦相求,「媳婦啊,這事可不能說給別人知道啊。你想想,要是叫人知道,不說那畜牲,可叫別人怎麼想你呢?」
「怎麼想我?能怎麼想我?」褚韶華道,「我不與別人說,我娘家兄弟總要知會一聲,難不成,叫我白受這樣的侮辱?」
「不是,等那畜牲回來,我皮不挨了他的。只是……這事兒,咱不與人說,成不?」陳太太不停的說好話,「我知你是個再正派不過的,明兒我就打發他回村兒里,再不叫他在你跟前招人生氣,成不?」
褚韶華必要一氣解決陳二順的,陳太太突然道,「你看萱姐兒哭了這半日,我總摸著她似有些發熱,你別離了她,這小小人兒,可別再受驚嚇了。」
陳太太說盡好話,褚韶華方未去找王二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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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陳二順自家中逃出命來,卻也無處可去,便一溜兒跑宋舅媽家去了。好在宋家村兒離縣裡不遠,宋舅媽見陳二順身上帶血臉上帶傷的來了,立問他,「如何?」
陳二順低聲道,「如何如何?你出的好主意,我險叫那潑婦砍死。」要不是如今已換了袷衣,褚韶華那幾刀都能要他命去!
宋舅媽忙拉陳二順東廂說話,如今家裡也正過節,陳二順棉衣被砍破,棉絮飛出,衣上染血,一頭一臉濕浸浸凍的發青,臉上明晃晃的巴掌印腫的老高,似要殷出血來,叫家裡人瞧見,還不得嚇著。宋舅媽見陳二順未能得手,不禁埋怨,「你這也忒無能了些。」
陳二順道,「你能!你能你去試試!」又問,「苹兒呢,叫她給我找身表哥的衣裳換來,我今兒就歇舅媽家了。」
宋舅媽嘆口氣,只得出去先找兒子的衣裳來給陳二順換。
陳二順今日險喪了性命,宋舅媽卻也不急,待陳二順換好衣裳,方細問他經過。宋舅媽扼腕,「咋這麼個烈貨!」
「我要知道她這般厲害,再不能應你那餿主意!如今我可怎麼回去?我娘叫我氣個好歹。」
「這急什麼,直接上不得手,拐著彎兒我也必能叫你如意。」
陳二順是真怕了褚韶華,想褚韶華也就是瞧著一副好模好樣,發起瘋來真能要人命,陳二順道,「乾脆算了,那畢竟是我大嫂。」
「算了?看這沒囊性的德性!越是烈馬越是得用手段,這不過是頭一回難上手,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媳婦,年紀輕輕的守了寡,我不信她真能守得住!」宋舅媽瞥陳二順一眼,「既你一人不成,少不得我要細與你娘念叨念叨這事。」
「你去勸勸我娘也好,別叫我娘生氣。」
「生什麼氣,一二年的給她養下個白胖孫子,還有什麼氣可生?」宋舅媽不以為然。
陳二順道,「苹兒那裡,你說沒?」
「苹兒你別擔心,我一說她就能聽的。」宋舅媽信誓旦旦,同陳二順道,「明兒我跟你去縣裡,我親自跟你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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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二順自那天跑出去後就沒敢再回來,倒是陳太太,接連好幾日神思不屬。褚韶華心下思量一二,將心思都放到閨女身上。自那天受了驚嚇,萱姐兒極是粘她,竟是一時都離不得,這孩子也不搗亂,就是得守著媽媽。媽媽做飯她就在廚房外頭玩兒,媽媽做衣裳,她就守在做衣裳的炕上,以前都是跟著奶奶了,現在總要跟著媽媽。褚韶華一向疼這個閨女,也便帶著她。
陳太太以往很喜歡在街外頭與些街坊們說話的,這幾日竟是除了買菜燒飯,也鮮少出門了。當然,也可能是經前事,陳太太受了打擊,心情不佳。褚韶華卻是知道陳太太私下同陳二順、宋舅媽在外頭見過面。褚韶華也不多說,陳太太沒什麼城府的人,倘是有什麼事,終會露出開跡。
饒是褚韶華自認不算沒有見識,這回陳太太卻真是讓她開了眼界,她真是不知道,原來人還能糊塗能無恥到這種地步。陳太太的沉默也只有七八天的時間,之後,陳太太就打起精神,先是恢復在外與街坊拉閒呱的日常,接著就是格外的顯示出對小小子的偏愛,不論是哪家的男孩子虎頭虎腦招人疼,還是哪家添了新丁,陳太太總要在褚韶華跟前念叨一二,還時不時的說,「要是萱姐兒是個小子就好了,你也終身有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