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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筆款子出了問題。」陳大順想著妻子素有見識,就與妻子說了,「原是二弟張羅的一位客人,財政廳白廳長的外室的兄弟,與二弟相熟,咱家做衣料子生意,一直是在咱家拿衣料子,帳一年一結。如今這到年底了,這位小夫人的帳,二弟去白家結了幾次,帳都沒能結回來。」

    「咱家是第一年與白家做生意嗎?白家太太我倒是見過一回,說來也早了,還是小東家與潘小姐成親時,有幸見過一面。」褚韶華一向記性極好,不論是看過的書還是見過的人,稱得上過目不忘了。

    「白家倒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白廳長是近年才發達的,以前他家是書香人家,家裡太太奶奶的來咱家置過衣料子。因咱家價實物真,就時常來咱家置辦。白太太是個極好說話的,這回聽說是他家老太太自老家過來了,如今白家的事都是老太太做主。那位小夫人,極不入老太太眼,如此,這帳才不好結啊。」

    褚韶華覺著有些不大對,「帳不好結,於生意人家也不是什麼大事。小叔子怎麼近來畏畏縮縮的,生意雖與他有關,可這事委實怪不得他。」

    陳大順猶豫一二,還是不想與妻子說,可他這一猶豫,便叫褚韶華看出端睨,如何能放過他,必說不可的。陳大順就悄悄的同妻子說了,「這事兒你可別說出去,二弟如今想來也是悔青了腸子,二弟素愛交際,白家因早些年就打過交道,這位小夫人的兄弟,與二弟是舊相識,也不知怎麼回事,二弟與小夫人也熟的很。」  

    褚韶華倒抽口涼氣,「不會是他給白廳長和小夫人牽橋搭線的吧?」

    陳大順搖頭,「不至於。頂多是機緣巧合。」

    褚韶華想了想,倘陳二順有給廳長牽橋搭線的本領,不至於現下都一事無成。只是,由此事也可見陳二順在外都是與些什麼人交往!不是褚韶華說話難聽,書上有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民間說,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這些話再錯不了的!外室是什麼?妾都算不上!好人家兒的閨女,哪裡會給人做外室去!

    便褚韶華鄉下村姑出身,也看不上這樣的人。

    沒想到,小叔子倒與這樣的人家相熟。

    褚韶華暗暗搖頭,心下越發看不上陳二順,也不願多理陳二順的事,而是問陳大順,「那這帳要怎麼著?不然跟白廳長說說,把小夫人這筆帳分攤到白家其他人頭上些,也就過去了。」

    「若是在別人家,自能過得去。白家這位老太太可不成,老太太自己就有一筆帳,什麼時候用了多少衣料子,記得真真的,她要查帳的。」

    褚韶華也不禁犯了難,「這叫什麼事?」一雙玉雕般秀氣的腳在水盆里踩了踩,低頭思量一回,又問丈夫,「小夫人這筆帳有多少?」  

    陳大順道,「約摸千把塊大洋了。」如今大總統管事,以前人們都是用銀子銅子交易,現下政府鑄了銀元,民間也叫大洋。每塊大洋上有額度標記,比起銀子倒便宜不少,人們便開始以大洋交易。

    千把塊大洋可不是小錢。想也知道,倘百八十塊,估計陳家父子不至於發愁若斯。褚韶華的側臉在油燈的燈光下一晃一晃,她也跟著發起愁來,「這筆錢若要不回來,大半年豈不就白幹了。」

    「可不是麼。」陳家父子眼下就是發愁此事。

    不說陳家父子,褚韶華都不能甘心的,褚韶華雖一時也沒有好法子,卻是眉毛一揚,與丈夫商議道,「白家既是老太太當家,你們大男人家,怕是不好與婦道人家論長短。要不,我過去試試看。」

    其實,褚韶華眼下並沒有什麼好辦法,一則她不認識白家老太太;二則具體白家為什麼卡著這筆錢,總得有個原由;三則,褚韶華是與這些有錢有勢人家打過交道的,潘家也是名門。這樣的人家,將臉面看得比什麼都重,而且,越是講究的人家,越是講理,褚韶華相信,這筆錢,白家雖則眼下卡著,可只要她誠心去要,白家不會不給。

    只是要弄清楚這裡頭的症節。

    褚韶華毛遂自薦,陳大順卻是有些捨不得,見妻子泡腳的時間不短,就把她往炕里一抱放到炕上去,陳大順出去把腳盆里的水倒了,回頭望著妻子道,「白家我去了好幾遭,就見著他家老太太一回,老太太就一句話,那外頭的不是她白家人,白家不能出這筆錢。很是不好說話,我過去碰個釘子倒罷了,我不想你去吃人冷臉。」

    褚韶華並不覺這是什麼吃人冷臉的事,不是為了把錢要回來麼。褚韶華已是擦好腳,把腳放在被子裡暖著,自窗台上拿起把桃木梳慢慢的梳攏著長發,這是潘太太教她的法子,自從生產後,褚韶華就覺頭髮掉的有些多,陳太太是再不管這事的,畢竟在陳太太看來,兒媳婦頭髮是多是少對家裡一點影響都沒有。再者,依陳太太的見識,對於掉頭髮的事兒,她也沒什麼好法子,掉就掉唄,掉成禿子也沒法的。潘太太則不同,潘太太是個極細緻講究的人,又是這樣的年紀,什麼都懂一些,聽褚韶華說頭髮掉的厲害,潘太太就給了她一個吃芝麻核桃粉的法子,再有就是讓她閒時多通通頭,對頭髮有好處,長期堅持,對身體也好。

    褚韶華雖說自己頭髮掉的厲害,這只是她自己的感覺,她本身頭髮黑密,極漂亮的一頭黑髮。且,若別的女子成天盤著頭髮,那頭髮必然要彎曲打卷的,褚韶華的頭髮則不同,天生的既黑且直,不論怎麼盤發,放下時仍是順直如黑瀑一般。更兼她頭髮洗的勤,發間總有一股說不出的馨香。陳大順便也跟著上了炕,接過妻子手裡暗紅的桃木梳,為她通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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