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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別這樣,哪裡值當這樣,我平時就是想教人做菜,都沒人肯學。」
潘小姐笑,「韶華你可是給我解了大圍,我媽有你做她的傳人,我就不用見天兒的聽她念叨我啥都不會了。」
潘氏母女都這樣客氣和善,褚韶華想著,小邵東家當真是極有福的,岳家是這樣好的人家。
待吃過飯,褚韶華接過潘太太給的食譜,就又感激又客氣又高興的告辭而去了。褚韶華走後,潘太太回房休息,潘小姐接了丫環手裡托盤,跟了上去。潘太太好笑,「你到我這屋兒來做什麼,想跟媽媽一起午睡嗎?」
潘小姐把手裡的托盤放下,把水遞給母親,到另一側上床,靠在床頭,說,「媽,你怎麼對陳大奶奶這麼好啊?」
「人家特意過來商量親事,一片好心,咱們對人家好不是應當的麼。」潘太太喝幾口溫水,方道,「以和待人,這是咱家的家風。」
「休想哄我。爸也不是見個人就留飯的,還有媽你,又是夾菜又是給菜譜。」潘小姐挽著媽媽的手臂,笑道,「要不知道的,還得以為你收了個干閨女哪。」
潘太太聽的都笑了,說,「偏你這麼鬼靈精。」
「到底怎麼回事?」
「不怎麼回事,我和你爸都看陳大奶奶挺好的。」潘太太放下水杯,方道,「你跟小邵的親事能成,就是陳大奶奶把小邵引薦給你爹認識,你們才有這樁緣法。」
「我知道啊。還有,阿初會來北京賣糧就是因為陳大奶奶寫信給他家,說北京的糧價比他們老家要高一些,他才會來北京的。」這些因果,潘小姐都知道,所以,她對褚韶華的印象也很好。
「你要知道,陳家與邵家並不沾親帶故,以往,交情也並不深。可陳大奶奶在北京賣了一回糧,就能把這信兒寄回老家,讓老家的鄉親們過來賣糧。這個人,心地好。她不是為了自己發財,她心裡有別人,心胸大,你知道嗎?」
潘小姐點頭,「這麼說也沒錯。要是換個人,興許得嫌麻煩呢。哪裡還能想著鄉里人,把這消息寄回去呢。」
「是這麼個理。」潘太太舒適的靠在床頭,「所以,你爸爸當初就說,這陳大奶奶非尋常女子可比。」
「就因這個?」潘小姐小聲說,「我可是聽說,陳大奶奶的族人過來賣糧,還在糧食里摻沙子搗鬼。她倒是心腸不錯,就是她家那族人,心數不正。」
潘太太想了想,想著閨女也要嫁人了,以後也少不得與親家老家的人來往的,遂與閨女道,「還有一件事,也說與你聽聽吧。」
「也是陳大奶奶的事,這事兒是糧鋪劉掌柜跟你爸爸說的。也跟她家族人賣糧有關係,那糧食里摻了沙土,賣不上一等糧,後來,她的族人準備把摻進去的沙土再篩出來……」潘太太話還沒說一半兒,潘小姐就笑出了聲,笑道,「原來還有這事。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聽我說,這又不是在說她的族人。」
「媽媽你說吧。我不打斷你了。」
「這篩糧食就得用到篩子和簸箕,陳大奶奶家是做生意的,也沒篩糧食的篩子簸箕,陳大奶奶就去糧鋪借了五個篩子五個簸箕。你看她,往咱家來都要帶一籃子鮮花的,她要借東西,自不會空手過去,便送了劉掌柜兩包香菸。那兩包香菸,也要五十個錢了。不說別的,買五個篩子都夠了。」
倘常人聽聞此事,必要說褚韶華傻的,潘小姐則是抿唇思量片刻,點頭道,「這個陳大奶奶,真不是個凡人。」
「是吧?」潘太太道,「不要說擱在一位女子身上,便是多少男子做這事,都寧可花五十個錢買五個篩子呢。起碼族人用過後,這篩子還可以自家的啊。可陳大奶奶就寧可用買篩子的錢買煙,到糧鋪打點一下掌柜,借篩子。這個人,非但有心胸,還極通人情。那篩子,她就是買了,擱家裡其實也沒用處,她家又不種地。送族人倒是能得些人情,可就那些個能第一次賣糧就在糧食里摻沙土的族人,跟這種鼠目寸光的族人也不值得什麼人情來往?就是以後當舊篩子賣,好不好賣先不說,就是賣,二手的東西也賣不了幾個錢。乾脆她就不買篩子,拿這錢買兩包煙,與糧鋪掌柜借篩子。人情就是這樣一來一往,慢慢攢起來的,別看兩包煙值不了什麼,她與劉掌柜也沒什麼大交情,現下起碼是個面子熟吧。你說,陳大奶奶於人情上,多麼精道。」
「自從聽你爸爸說了這兩件事,我就想見見她。你看她生的,又是這樣的伶俐相貌,只是出身貧寒了些。看人,不能只看當下。這個人,絕非池中之物。」潘太太教導女兒,「這是個可以深交的朋友。」
第46章 手錶
大戶人家必有其過人之處,尤其是潘家這樣的巨富,在這樣的風雨飄搖的亂世,都能掙下這樣的一份家業,可見其本領不凡。褚韶華並不知潘家人對她的評價如此之高,她自潘家告辭,也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坐著黃包車車去了六國飯店。
褚韶華當真是個極有膽色之人,她月余前還只是個鄉下丫頭,就算頗有志氣,可鄉下人進城,難免會帶了些鄉下人的自卑,覺著處處比不上城裡人。何況六國飯店這樣的地方,便是尋常的北京人都不會輕易過來,這裡是富賈名流之地,乃北京城最上流所在。
而此時的褚韶華,除了一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天生氣概,就是,她對六國飯店的認知僅僅是從報紙上看到過六國飯店的一些新聞報導,具體六國飯店是什麼樣檔次的地方,她其實並不大清楚。再者,邵東家不是住在這裡嘛,褚韶華以為,這裡怕也就是個略高級些的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