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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闆周公子不必如此,你們又沒跟我打架,也沒拿茶盅子砸我,更沒罵我,用不著給我鞠躬。至於周大奶奶,」褚韶華冷冷道,「你覺著委屈,流眼淚,不過是覺著給我賠禮道歉說對不起有失您的身份,或者是覺著連累了公公丈夫的一起來給人低頭,心下愧疚。恕我直言,周大奶奶,你不過是認為我以前做過售貨員,而你,有個做市政廳秘書長的兄長,富有的婆家,你深覺在身份上高我一頭,貴者給貧者低頭,可不就覺著傷心委屈麼。」
「試想,若我這裡是有權有勢人開的生意,就是做了威利先生的全國總代理,你們誰敢過來大呼小叫、指手劃腳?!你們也不過是覺著我不如你們,突然壓你們一頭,心下不服,方過來吵鬧罷了!或者,是覺著我與聞知秋是朋友,覺著你家是聞知秋的姻親,你聞春華是聞知秋的妹妹,我必然寬宏大量,不與你們計較?」褚韶華指背輕輕敲著桌面,聲音中帶著譏誚,「你們也太有想像力了。聞知秋還沒這麼大的面子!」
「做錯了事,說聲對不起是最基本的教養,有什麼值得哭泣的呢?如果連這樣的禮貌都不懂,難怪會做出冒失又無禮的事。周大奶奶,你以後得明白一個道理,我這個人,一點都不好惹。」
第154章 尾追而去
聞春華是哭著跑出褚氏商行的,褚韶華只是望一眼被聞春華撞開的木門,眼神回到周家父子那尷尬至極的面龐上,遺憾的說了句,「實話總是不大好聽的。」
周雨臉上浮出歉疚,連忙解釋,「內子委實羞愧,以至無地自容,無顏在褚小姐面前。」
褚韶華似笑非笑,「我很了解您家妻子。隨她吧,她能明白我說的道理,是她的福氣。她不明白,也與我無關,我並不是她什麼人。周大奶奶已經道歉,先前的事就算了,這原就不與您二位相干,我還有事,就不耽擱您二位的時間了。」
這話自是要送客,周家父子亦知今日能怕是談不了別的了,皆知情識趣的說,「那就不打擾褚小姐、褚先生了,再見。」
褚韶華頜首致意,渾身上下都是一股淡淡的矜持勁兒。褚亭看褚韶華沒有親自送客的意思,他起身相送,一直送父子二人到門外。周老闆誠心誠意的說,「我家兒媳被嬌慣壞了,她心裡早就後悔,只是年輕人麵皮薄,略有些執拗。褚老闆,勞您替我家在褚小姐面前美言幾句,周家實無冒犯之意。您也知道,先前威利先生合作的並非只有周家,您家商行能取得威利先生的代理權,於我家更是百利無一害。生意且放其後,若彼此誤會,那是最可惜的。」
「您放心,我一直也在勸褚小姐。這些天,我是剛忙完發貨的事,褚小姐也一直在外跑,她事情更多。其實她並沒有怪您家的意思,她是個極有心胸的人,一碼歸一碼,如今大奶奶也道歉了,她說事情過去那就是過去了。倒是別叫大奶奶存了心事,你說她倆,可真不是外人。」聞知秋只要不加班,每天過來陪褚韶華去學德文。縱是加班,不能送褚韶華過去,也會去接她的。褚亭想,褚韶華與聞知秋的關係,就差一層窗戶紙了。再者,周家也是上海面料行的,倒不必因這點小事結怨,故對周家父子二人多有寬慰。
果然,周老爺聽褚亭把褚韶華聞春華的關係歸結到未到姑嫂,也立刻笑了,滿口道,「可不是麼。就是這個理。」又道,「褚老闆明天可有空,咱們去老正興喝一杯。」
「待以後有時間吧,年下總是事情多一些。」
褚亭婉拒邀約,周老爺依舊是滿面笑意,客氣又親切的辭了褚亭,方與兒子兩個坐車回鋪子去了。
——
聞春華哭著跑回娘家,推開過來開門的錢嫂子,撲到母親懷裡時,聞春華的眼睛已哭的紅腫澀疼。聞太太嚇一跳,忙拍著女兒的背問,「怎麼了怎麼了,可是誰欺負你了?」
聞春華嚎啕痛哭。
待聞太太問明原由,方寬了心,說,「不是先前就商量過,你還是給褚小姐賠個不是比較好麼。既賠了不是,這事也就了結了。怎麼,褚小姐為難你了?」
聞春華開口時,嗓子已是哭啞了,錢嫂子遞上蜜水,「小姐潤潤喉嚨,可別這樣哭,容易哭壞嗓子。」
聞春華腫痛著兩隻眼睛,還有被淚水浸透的半張臉,同母親說起自己的遭遇,「我跟勝哥兒他爹、我公公,一起去了,我們三口子,給褚韶華鞠躬賠禮,就差磕頭了。她也不過是小輩,論年紀比我也就大一歲,我家兩代人這樣給她行禮,她眼皮都不眨一下,還罵了我一頓。」聞春華說著眼淚又滾了下來,她雙手捂著臉,淚水自手指縫隙中浸出來,聲音里有一種巨大的帶著一點回音的哽咽,「要是以後她做了我哥的填房,我就再也不回來了。」
聞太太勸了好久才把閨女勸的止了眼淚,又叫她去盥洗室洗過臉,到樓上臥室歇一歇。之後,聞太太才回到客廳,也無心再打毛衣,深深的嘆了口氣。
閨女的性情,她這個做娘的還是了解的,要不是吃了大虧,受了大委屈,斷然不會這樣大哭。聞太太原是想,這事畢竟是閨女錯在先,賠個不是也不算什麼,如今看來,倒叫閨女這樣傷心。
聞太太原是想待兒子晚上回家,與兒子說一說這事,結果,倒又是女婿先到的。周雨與聞春華夫妻這些年,兒子都生了兩個,自是了解聞春華的,周雨說話極公道,「褚小姐並沒說什麼,是春華看我和父親都給褚小姐鞠躬賠禮,她心裡覺著連累了我們,很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