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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儀是個不缺天資也不缺運氣的人,世上如他這樣的人到底是少的。
待新年過後,容臻找到褚韶華,說到一樁令她為難的事。
「容揚的親事?」褚韶華問,「容揚要成親了嗎?」
容臻搖頭,「不是。是他小時候,我大哥給他定的親事。
「是哪家的小姐?」
「說來你肯定認識,就是現在上海有名的名媛,陳家小姐。」
「這是什麼輩份啊,田大娶的是陳家女,容揚定的也是陳家女。他倆可是親舅甥,娶姐妹倆,難不成以後做連襟兒。」
「上海稀奇古怪的事很多,還有原配過逝續弦,續了原配侄女的事,輩份不更亂麼。沒血緣就算了,只是陳家前頭十幾年也沒覺出輩份不對,突然現在明白過來了,說輩份不對。陳太太一臉為難找我商量。」容臻譏誚。
「陳家不願意親事。」
「如果願意就不找我商量了。」
「容姐姐,你希望容揚保住這樁親事?」褚韶華問的直接。
容臻嘆氣,「這不是我夸自己侄子,容揚不似他的父親,我們容家想重新在上海立足,有容揚一人就夠。我不是個清高的人,韶華,東山再起也不是容易的事。容揚不論經商還是從政,都需要顯赫岳家相助,我當然希望他能保住陳家這門親事。」
褚韶華細問,「陳家怎麼說的?」
「陳太太說,這輩份似是不妥。陳小姐知道這樁親事後,覺著面子上很難堪,以後成親,不說別人怎麼說,就是陳小姐與長姐的輩份怎麼論,難道要給長姐叫舅媽嗎?」
「陳家當初同意親事難道沒想到這節?」褚韶華諷刺,「肯定是容家敗落後,他們才想起來的。」
容臻無奈,「我寫信給容揚,想問一問他的意見,這畢竟是他的終身大事。」
褚韶華道,「要不要我托人去同陳家說一說?原本我出面也沒什麼,但因副會長的事,陳家怕對我有些嫌隙。陳家與鄭家交好,我托鄭家去說和一下。容揚也只是暫時落魄些,他以後會有出頭之日。」
「麻煩你了。即便解除婚事,也請陳家等一等,讓容家先開口,這樣兩家面子上都好看。不論這樁親事保得住保不住,也請陳家明白,我們容家雖不比從前,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容臻眼中閃過氣憤,同褚韶華道,「我自己也是舊式婚姻的受害者,如果陳家直接說不願意親事,我倒不一定非要爭這口氣。偏生拿輩份來說,他家難道是第一天知道輩份不對。當初占了容家莫大好處,如今拿輩份來毀婚,沒這麼容易。」
褚韶華也很厭惡陳家此舉,真的是這樣,誰都不是傻瓜。現在因舊婚姻毀婚不是稀奇事,容家也不是後繼無人,起碼,坦誠比欺騙要好。哪怕直接說你家閨女受的是西式教育,不同意舊式婚姻,過來認真的商量解除婚約的事,也不會令容臻如此惱怒。
褚韶華以前跟鄭家有些一些小摩擦,後來鄭家與田四劃清界限,褚韶華與鄭家倒也有來有往。主要是褚韶華與穆子儒是結義兄妹,穆子儒和鄭老爺交情匪淺。
這事,褚韶華請了穆子儒來托鄭老爺。
褚韶華笑,「當時兩家為什麼定親,我這個外人不清楚,想也是因交情好才定下親事的。定親前沒覺不妥,定親後十好幾年也沒覺不妥,突然這時候提出來,讓人吃驚。陳小姐我是見過的,在上海的閨秀中也是數一數二,倘容氏子不成器,我必不多事,也不會讓陳小姐明珠投暗。容氏子的資質,在我所見之人中也是出類拔萃,莫欺少年窮啊!」
褚韶華托他,且這事在穆子儒這位江湖出身的人來看,的確是陳家不仗義。何況,褚韶華說的這般誠懇,穆子儒應下此事,請鄭老爺同陳家講一講,你家這麼辦可有失道義。
說陳家猶豫的倒不是道義不道義的話,倘陳家講道義,也不會這麼急著退親了。陳會長猶豫的是,鄭老爺再三誇讚容氏子人才出眾。
而且,鄭家親自來勸和此事,陳會長不好不給鄭老爺這個面子。
想著容家雖不在上海,到底還有些人脈關係。倘那小子的確不錯,倒也不一定非要退親。
陳老爺說,「時久不見容賢侄,倘賢侄有空,不妨多來上海走一走。」
容賢侄還沒來,容親家的死迅先傳到了上海。陳家立刻打點人手,讓陳公子親自帶著奠儀到嘉興祭奠。容臻聽聞此事也立刻向學校請了假,回老家奔喪。褚韶華聞知秋沒有親自過去,兩人都沒空,打發聞言過去代為致禮。
今春的壞消息格外多,北京傳來孫先生過逝的消息。
接著方將軍被迫退出上海,取而代之是一位張將軍。
這位張將軍簡直是個奇人,刮地皮刮到不要臉的地步,褚氏商行收到巨額資助軍費的帳單,基本上上海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收到資助軍費的通知,只是額度有所不同罷了。
且張將軍麾下那些大頭兵簡直不堪入目,說是匪類都是侮辱匪類,他一進城,上海長三堂子、書寓、妓館、舞廳小姐的生意火爆的不得了。為了對付這等樣人,上海工商協會不得不使一損招兒,包下全城的賭場妓館讓他逍遙,更有穆子儒金先生親自出面相陪,尤其穆子儒那一手搖色子的功夫,令張將軍大為讚嘆,當時倆人就斬雞頭燒黃紙拜了結義兄弟。
整個上海都受不了他,好在接下來胡少帥率兵入駐上海,張將軍帶兵去往徐州,總算不在上海禍害了,只是可憐徐州百姓,還不知怎樣受此人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