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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局長連飲滿滿三高腳杯的洋酒,一亮杯底,「市長您隨便就好。」

    聞知秋、褚韶華不必王局長勸飲,二人也不過陪在張市長身邊罷了。褚韶華向來會照顧人,很有眼力用公筷將每次美食放到張市長面前餐盤,有些不認識的,褚韶華還會問一問,態度坦然大方。因各個飯店的招牌菜不一樣,菜色各有講究,王局長對這些如數家珍,很細心解答,氣氛一時大好。

    褚韶華第一次見識到政客的冷酷,就是在這次的飯局。

    王局長敘過感激,大家說些閒事,王局長就問起張市長家的公子來,王局長道,「那天見張兄弟,真真人品出眾。我有一小女,容貌尚可,市長若瞧得上,說給張兄弟如何?」

    張市長笑,「張老弟家的千金,自是百里挑一,只是小犬已經成婚,如今兒女都有了。」

    「這怕什麼,給張兄弟做小就是。」王局長渾不在意,仿佛給女兒結下的不是終身之託,更在意的自是他的政治鴛盟。褚韶華瞳仁一瞬間的收縮,把閨女給人做小,多是沒錢人家這麼幹,王局長在上海如此權勢,為了巴結張市長,竟能做出把閨女給張公子做小之事。

    張市長哈哈一笑,「那再給小犬叫兄弟可就不合適的,咱們便是正經親家。」  

    王局長立刻改口,舉杯道,「是是是,張大哥,親家,咱們得吃一杯。」

    聞知秋給褚韶華遞個眼神,褚韶華與聞知秋一起舉杯,聞知秋道,「今日我和韶華見證公子小姐大喜,我們敬市長局長一杯。」

    自清帝遜位,國家立憲,憲法規定一夫一妻,再沒有二房妾室之事。哪怕當今陋習,不少老派人或是權貴之家仍是妻妾成群,但在法律上是不承認妾室的。褚韶華心中極厭惡張王之流,面兒上卻是一派明快,「是啊,適逢兩家大喜,遙祝二位新人白頭到老,百年好合。」

    張市長王局長都是一派喜悅滿意模樣。

    燈影交錯間,席間氣氛愈發熱絡,轉眼間,張市長與王局長已親若一人。

    ——

    難得晴空。

    徐探長請王家兄弟邊走邊說,日影將人影拉長,王家兄弟頗有些忐忑,畢竟是捕快,不知道這人找他們何事。春風拂動春櫻,花瓣簌簌而落,沾人衣襟。徐探長在一處鋼橋邊停下,他指了橋下側一處隱蔽的地方,道,「令母就是在此地溺水而亡。」

    王家兄弟臉色微變,徐探長順橋而下,繞過幾叢蕭蕭葉聲的夾竹桃,那裡有幾個淺淺腳印,有些模糊,徐探長望一眼道,「這應是昨天的腳印了,這個人的腳碼數在四零,年紀不超過三十五歲。」撿起一個菸頭給王家兄弟看,「抽的是老刀牌煙,不是特別好的煙,但也說不上壞,家境普通。」  

    徐探長隨手把菸頭拋到河水中,浮沉幾下,轉眼消失不見。

    徐探長拿出一包香菸,三人葉脈青青的夾竹桃畔抽菸,徐探長道,「我平時的職業就是經手探查各類案件,以前在國外學的專業也是這個,如今算是學有所用。褚小姐是城中名人,她的親人遭黑手溺亡,這件案子便是我接手,最終成為我職業生涯中不多見的懸案。」

    王大力猛的吸了口香菸,一支剛剛點燃的煙燒進大半截,他隨手一掐,道,「徐探長你有話不妨直說。」

    「我與聞知秋認識多年。」徐探長問,「你們認識聞知秋麼?」

    兄弟二人沒否認,徐探長繼續道,「不知道這些話應不應該跟你們講,我在英國讀書時認識的聞知秋,我的專業是刑偵方向的法醫學,他在劍橋大學求學。我們的家境都不富裕,有兩年的時間一起在外合租一間公寓,可以節省花銷。他真是個天才。」

    「他打過很多工,在外國人的飯店洗過盤子,拉小提琴掙麵包。那時候英國的汽車也很少,他的專業是經濟學,我親眼見他晚上看機械相關的書,有一天,他買了半車舊零件,自己組裝了一輛汽車。你們不了解那種難度,就是真正機械專業的學生,恐怕也沒幾個有他這樣的本事。」徐探長聲音悠遠漫長,仿佛帶著王家兄弟回到了那個記憶中艱難又燦爛的留學時光。  

    「我們住在一起,我的專業極有趣味性,曾到當地社區警察做助理實習,相處久了,彼此儘管非常忙,也會說到彼此專業上的事。他不懂醫學,卻聽我講過許多案件,包括我們專業的公共課,他也聽過幾節。上海具有偵探素質的人中,他是其中一個。」徐探長道,「當時,褚小姐夜晚未歸,程輝打電話給知秋。就是他帶著程輝找到這裡,他由當時留在這裡的腳印判斷出,褚小姐落水,然後,出一人一千塊大洋的價格,組織蘇州河上的船工打撈。」

    「天色未明,令母、令妹、令妹夫三人的屍身,便是由此地下游撈出。」徐探修長的左手在水面虛虛一划,「聞知秋當即兌現諾言,撈人船隻每位千塊大洋。直待天明,都沒找到褚小姐,待第二天九點鐘左右,黃浦江那裡有青幫幫眾傳來消息,褚小姐被人從黃浦江撈出。因褚小姐還活著,知秋給了兩千大洋為酬謝。」

    王家兄弟聽到此處,頗是感動。聞知秋出此巨資救人撈屍,就是他們王家的恩人。

    徐探長牽動唇角,「如果沒有兩件我始終不能從邏輯上解釋,我幾乎相信令親是受了褚小姐牽連,被歹人襲擊,溺水而亡。」

    不必王家兄弟問,徐探長已道,「我立志不放過一個惡人,這是我的職業理想,所以,恕我直言。第一件,知秋是我舊友,他有著偵探素質,能通過這裡的腳印推測出有人落水,遂不惜重金撈人。我不能理解的是,破壞此處現場的也是他。是他踩壞了這裡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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