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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韶華那身素裙素襖上的香火氣還未散去,剛接過程輝遞來的茶水,就聽褚亭說了這單生意的事。褚亭把新接到的定單遞給褚韶華,「今天去廟裡拜的財神爺嗎。」
「十萬大洋的貨?」褚韶華有些不能信,「這麼大的單子!」
「南京陳老闆剛來的電話,說明天就過來,親自同我們談這單生意。」說著把布樣找出來給褚韶華,「要的這種厚花呢料。」
「奇怪,陳老闆的面料行也不是很大,他怎麼一下子要這麼多的貨。」褚韶華先是給大單驚著了,一時倒未如何欣喜,反覺有些想不通。兩道長眉微微蹙著,看向褚亭,「路易斯那裡還有多少花呢?」
「沒有了,這種呢料今年很好賣,昨天剛出完最後一單貨,路易斯已經向英國工廠要貨了。」
「等他的貨到,還不得明年開春啊。」褚韶華放下手裡的定單,又發現了一個路易斯的缺點,「非但吝嗇,人還膽小。冬天的呢料,誰家不是夏末就要到貨的,關鍵時候一點用都沒有,就一個摳。」
褚韶華與褚亭商量,「等路易斯的貨怕是來不及的,你怎麼回的陳老闆。」
「我倒是願意咱們商行能做這單生意,可突如其來的這樣大生意,而且,陳老闆是剛剛合作,我有些不放心,與他實說的,咱們這裡沒有現貨,如果他過來上海,我能幫著找一找,看別的洋行有沒有這種呢料。」
褚韶華鬆口氣,「那就好。等明天陳老闆過來再說,幫他搭個橋牽個線的就算了。」其實這種自家沒貨,幫著找別家貨的事也常見。像這種,就相當於給別個洋行介紹生意,這樣如褚韶華褚亭也都能得到一筆佣金,只是生意不在路易斯這裡做罷了。只是倘叫路易斯知道就因著不給褚韶華報銷禮品費,結果如此大宗生意不翼而飛,就不知是個什麼心情了。
褚亭看著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人,還會給褚韶華路易斯緩和一下關係,實際上,褚亭也挺厭惡路易斯的小器,不然也不能這事根本不知會路易斯一聲。畢竟,路易斯也有自己的人脈,縱他這裡貨源沒有,找其他英國商人問一問,興許也有同樣的呢料。可就憑路易斯這人品,褚亭根本不會讓他知道曾有過這單生意。
褚亭問褚韶華,「陳老闆的面料行有多大?」
「不是很大,也就兩間的鋪面,他多是做棉布印染生意。」
褚亭真是好奇了,「那你怎麼把呢料推薦給他的?」這可太有本事了,一般來說,棉布、絲綢、呢料都是不同的生意,很多店鋪只會經營其中的一種,聽褚韶華說,這位陳老闆的商鋪並不算大。
「這可是我的推銷機密。」褚韶華道。
褚亭哈哈一笑,「中午請你去吃小東門十六鋪的德興館。」
褚韶華鳳眼彎彎,「等你見著陳老闆你就知道了。對了,給他定的哪家飯店?」
「華懋飯店如何?」
「可以,外灘那裡夠繁華,陳老闆過來大約也是想在上海多逛一逛的。」
褚亭立刻拿了錢讓程輝去定房,褚韶華同褚亭商量,「等陳老闆過來,我約上聞先生,咱們一起吃頓飯。」
「這當然好,陳老闆大概也不會反應,就是不知聞先生的意思,他可是出名的對商業全無興趣的。」
「這話怎麼說?」
「這得從早年間說起了,田老爺在世時,田家也是門庭若市,常有宴會的。彼時聞太太,也就是田老爺的次女,田二小姐亦是城中名緩,極愛參加社交場舞會的。聞先生則是出名的對此無動於衷,他在市政府任職,又有這樣好的岳家,發財的機會不是一抓一大把,多少人在他這裡碰了釘子。就是田家的生意,聞先生知道的也不多。田老爺在世時,田家的宴會之類,聞先生去的也不多。」褚亭好心提醒褚韶華,「看聞先生的意思吧,他有空自然好,沒空就算了。」
「成,我問他一問。」
要褚亭說,褚韶華這面子當真不小,聞知秋非但安排了時間,還問褚韶華要不要請席肇方一起。
褚韶華簡直是意外,「席先生也在上海嗎?」
「前幾天過來的,本來想約你,見你那天在街上對我動手,把老席嚇著了,他這人,最怕潑婦。」聞知秋見褚韶華又抬膝蓋,立刻跳出三米遠。褚韶華笑,「我看你就是挨揍沒挨夠。」
「誒,我跟你說,以後可不能動手動腳的啊,哪兒有這樣的,太粗魯了。」聞知秋走過去,問褚韶華,「這個陳老闆有什麼特別嗎?」
「上次出差認識的,在我們這裡走了兩單的貨,約萬把塊大洋。這次一下子來了個大單,足有十萬大洋,我看他的面料行不是很大,都想不出他這些貨怎麼出。」褚韶華搖搖頭,「可眼前的肥肉,也捨不得放手。就想你過去幫我壓壓場,沒想到席先生也在,這就更好了。」
「我聽說你很少參加商業聚會,還以為你會不答應。」
「那倒不是,我只是很少參加無意義的聚會。」聞知秋給褚韶華倒了杯茶,很自然的說,「以前雅英的母親很喜歡參加舞會,她跳舞非常棒,每天晚上都是零點以後回家,第二天中午起床,然後梳洗,吃飯,做頭髮,與朋友喝下午茶或是搓麻將,晚上再去跳舞或者參加酒會、宴會一類的社交活動。雖然很多人說那是社交,可我認為這種社交意義不大,很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