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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韶華道,「不必擔心,有事忙著,我反是心裡安靜。倘是閒了,反要出事。」
褚亭把飯店打包的宵夜遞給程輝,「拿回去吃。」
褚韶華沒跟褚亭客氣,帶著程輝王家兄弟上車,又與段浩說了一聲,便先坐車走了。
褚韶華心情並不好,但也沒有外人想像中的悲傷。
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王家兄弟。王大姨能把杏兒的照片帶來說是萱姐兒,還想出李代桃僵,這件事,是王大姨自作主張,還是王家兄弟亦是知曉的呢?
儘管牽掛女兒,女兒的境遇無非兩種,或是活,或是死。
若女兒無恙,她不可能把這種惡人活著回鄉,利用女兒來勒索她!只要有人生出這種心,女兒的境況便只有更差的!
若女兒出事,這些人正可以陪葬!
像王大姨褚韶中的依恃,像宋舅媽說的話,骨肉血親。
當時骨肉開始腐爛時,也唯有剜肉刮骨。
褚韶華靠著座椅,眼神無意識的放空,夜晚的霓虹光影、酒綠燈紅在眼睛的虹膜上迅速的閃過,一重剛去,一重又來。
直待汽車到了家門口,褚韶華下車來。
車錢已經付過。
一行人回家後,劉嫂子也準備了宵夜,與程輝帶來的一起放到餐桌上,大家一起吃。程輝帶回來的是海鮮粥、小籠饅頭和幾樣華懋的招牌菜,涼菜不必熱,有些熱菜冷了,劉嫂子拿去重新熱過。她在家包的肉餛飩,也一起下了鍋。
都是能吃的人。
王家兄弟就覺著每天肉食不斷,未免奢侈,擔心褚韶華破費太過。
王大力說,「華妹,以後晚上有窩頭就夠了,我們這飯食,每天大米白面的,有多少能夠?」
王二力附和,「是啊,頭一天過來,略豐盛些也就是了,可不能每天這樣,跟過年似的,不是這麼個吃法。」
褚韶華給王大力夾了個小籠包放在餐盤裡,柔聲道,「也並不是表哥你們吃,我們也是一樣要吃的。平時就這樣,咱們吃好一些,身體才能好;身體好了,工作便有力氣。以前我不懂這個理,後來才明白了。在什麼地方省錢,我也不會在吃上省錢。再說,咱們也沒吃什麼貴重東西,無非就是些雞魚肘肉。」
王大力連忙道,「這就極好了。」
最艱難的心路歷程已經走過,褚韶華的食慾不錯,待劉嫂子煮好餛飩,她又吃了一小碗。
吃過宵夜,褚韶華就先去休息了。
聞知秋受王局長之託找到褚韶華時,褚韶華正在商行安排定單發貨事宜。梅雨天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前幾日的陰雨一掃而空,陽光照耀下,空氣溫暖濕潤,辦公桌上的一盆小綠蘿在生機勃勃的努力生長。
聞知秋一身簡單淺色衣褲,站在門口敲門,褚韶華看到是聞知秋時,很有些驚訝。聞知秋笑著進去,問,「星期天還加班?」
「我們昨天定貨會,今天一早褚總和小輝就到碼頭倉庫發貨去了。」褚韶華翻著帳簿,抽空問聞知秋,「什麼事?」
聞知秋,「過來看看你。」
「行了,有話直說,一看就有事。」
聞知秋奇怪褚韶華是怎麼看出來的,聞知秋道,「好容易休息天,真的是過來看看你。還有件王局長託了我件事。」
「他家那官司不是已經結了?」褚韶華不解,其他事情,她與王局長完全沒有相干利益。
聞知秋拉張椅子坐下,同褚韶華細說,褚韶華才知道,王局長的侄子是放出來了,但因此案,王局長受到政敵攻詰,而且,政敵有確鑿證據,受害者出具的諒解書里,有一份是偽造的,便是褚韶華出具的那一份。
褚韶華皺眉,「我並沒有出具過諒解書。」
「約是王局長的律師看宋太太在上海沒有近親,你也不插手此事,擅自作主了。」聞知秋道,「我也是剛剛知道宋太太的事,聽說她是你老家同鄉。」
「先夫的舅媽。」褚韶華把聞知秋著意含糊的宋舅媽的身份同聞知秋說了一遍。
按照禮貌,聞知秋應該向褚韶華表示遺憾,畢竟這也勉強算褚韶華的親戚,但看褚韶華沒有半點哀容,聞知秋也便省了這一道。
聞知秋道,「現在那份偽造的諒解書放在英國人的法庭內,王局長面臨的局面很難堪。」
褚韶華停下筆,終於知道王局長的難處在哪兒了。如今在上海,洋人的身份是要比中國人貴重的,包括現在市府公職人員,如果是公共租界的英國人與王局長為難,且人家證據確鑿,王局長的對手,恐怕還是不尋常人。
褚韶華腦中迅速權衡利弊,她看向聞知秋,問的直接,「你希望我幫王局長?」
聞知秋道,「我只是不希望英國人支持的警察局長在政府任職。」
「這也是張市長的意思?」褚韶華再問。
聞知秋笑而不語,褚韶華就明白,聞知秋身為市長心腹,這自然是張市長的心愿。褚韶華問,「杜律師呢?」
「在英國人的巡捕房,不過什麼都沒說。」
褚韶華有些為難,「那份假的諒解書,我也不能說那是我寫的。」
聞知秋剛要與褚韶華面授機宜,徐探長帶著兩位印度警察匆匆趕來,請褚韶華跟他回巡捕房協助案件調查。對待徐探長,褚韶華拿出一慣態度,淡淡道,「我需要有虞律師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