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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說話?」徐探長一幅「你在說笑」的神色。
「我是說,她很講理。」虞律師更加精準的用詞,「是我見過的最講道理的女性。」
「我只是詢問一些案件的事宜罷了。」
「中間必有些不愉快。」
徐探長沒有順著虞律師的思路講述與褚韶華間的「不愉快」,他道,「你不覺著很奇怪麼?頃刻間死了三個親人,同胞兄長、嫂子、姨媽溺水而亡,據褚小姐描述,極有可能是被人殺害。褚先生三人剛來上海四天,在上海沒有任何利害干係,那麼,按邏輯推斷,事情的起因可能是褚小姐的干係。褚小姐很幸運的獲救,在醫院住了兩天後出院,在家休息一天就回公司上班。老虞,你認為正常麼?」
春天的暖風自窗外拂過,虞律師的聲音也帶著一些春風的慵懶,他搖頭,「不正常,正常的女子該痛不欲生,該痛哭流涕,自責的恨不能自己去跳一回蘇州河,給親人償命。哪兒還能工作呢?早完了。」
徐探長當然聽得出虞律師話中輕輕的諷刺譏誚,他端起描金邊的咖啡杯,喝口咖啡,「我當然知道,褚小姐非尋常女子可比。」
「如果你真的這樣認為,就不會提出剛才的問題。」虞律師能在律師行出人頭地,首要便是有強悍的心現素質以及縝密的邏輯,虞律師道,「幾千年來,我國的文化對女性都是提倡柔弱馴順為美,就是現在,如你我這樣,有著留學背景的司法業從業人員,其實也免不了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可我們也知道,時代正處在一個巨大的變革時期,思想與以前不同了。何況,女人雖然被一直困在內宅,但,女人的柔弱更多是男人的癔想,女人從來不曾柔弱過。」
「褚小姐的強勢,更在尋常女子之上。尋常的女性,不可能從直隸府下的一個小村子裡,乘車坐船,南下千里來上海做事業。有事業的女人,遇事不可能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們其實與我們並沒什麼不同,一樣在社會上謀求立足之地。家人意外過逝,不論對誰都是極大的打擊,可縱是一蹶不振,又能如何呢?」
「退一步說,褚小姐傷痛欲絕,恨不能再死一回,難道老徐你就不懷疑她是故作姿態,迷惑於你麼?」虞律師道,「我不明白的是,褚小姐是明明白白的受害者,為什麼老徐你會懷疑她是施害人呢?」
是啊,為什麼呢?
徐探長自嘲一笑,「褚小姐重金捐款的善行未遠,大概沒人會這樣想。其實,我手裡並沒有什麼關鍵性的證據,不然,我們就不是在你這裡喝咖啡了。」
「我知道你不是個隨便會起疑的人,何況,我們與知秋是朋友,褚小姐更是知秋的未婚妻。」虞律師同樣敬重徐探長的專業精神與正直品性。
「剛開始,我並沒有懷疑褚小姐。我最初的調查一直在田家,畢竟,先前田家買兇的事不是秘密。褚小姐昏迷時,我只是對她身邊的人做過例行問詢,她的人際關係並不複雜,風評也很好。不論生意夥伴,還是公司下屬,對她的評價都很高。」徐探長濃黑的眉毛淺淺的蹙著,顯示主人心裡的困惑,「但對她的娘家人的評價,則是一般。褚小姐家裡常住的有一位她公司的職員程輝,還有一位女傭劉嫂子。儘管兩人不好直接言明對褚家人的意見,但言語間可以看出,褚家人的作為很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
「這家人在鄉下的生活並不富裕,過來上海後飲食極為豐盛,說大魚大肉不為過。會打聽褚小姐的身邊情況。他們來上海不過四天,在裁縫鋪做的新衣將近四百大洋,這並不是一個小數目。」
「你覺著褚小姐心疼錢?」
「我永遠不會對褚小姐有這樣的懷疑,她是個有心胸的女性,不會在金錢上有過多的計較。」徐探長道,「我去過育善堂,育善堂的老高說,褚小姐在做售貨員時,每月都會捐出一塊銀洋給育善堂。」這樣的行為,便是徐探長亦是敬重的。
「褚小姐有很多善行,她也很有心胸,可她的心胸並不是以德報怨。田家一樣是知秋的岳家,也未見她手下留情。我聽說,知秋有一次把她惹惱,被她追打了三條街。」
虞律師忍俊不禁,「你也知道這事?」
「大概只有知秋覺著沒人知道了。」徐探長攤攤手,與虞律視相視一笑,而後道,「我大概不應懷疑這樣一位品行出眾的小姐。褚小姐很快投入工作的事,我其實很能理解,她是個恩怨分明的人。老虞,你有沒有想法,褚小姐剛來上海時,境況並不好,她都會一月拿出一塊銀洋捐給育善堂,可她的娘家人,在鄉下過著貧賽的生活。她在上海置產,小有積蓄,她的娘家人仍是一貧如洗。如果我的判斷沒錯,她與娘家人的關係,非常冷淡。」
「褚小姐如何回答的?」
「她說什麼樣的家庭會讓一個女孩子千里迢迢孤身一人南下討生活呢?」徐探長道,「她與娘家關係冷淡,可在娘家人到上海後,她非常親熱,幾乎是有求必應,還提出將娘家人接到上海生活?你不覺著,這不符合邏輯嗎?」
虞律師想了想,說,「你知道,家父以往從未將我放在眼裡,他一生的心愿都是望他那個外室子成龍。先前我與他來往也並不多,但當他看清現實,現在每個星期都會打電話過來與我加深父子親情,我在心情好時,也不會吝惜錢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