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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經理道,「可惜一會兒我還要去開會,不然今天必得請你吃飯。」
「等眼鏡櫃檯設好,我等著經理的大餐。」二人閒話幾句,褚韶華知沈經理事多,便笑著告辭。她也要去普育堂看望那裡的孩子們,褚韶華是到了上海才知道還有這樣的慈善地界兒,她現在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正式入職後,褚韶華也想過要不要寄些錢回去,哪怕再如何夢到女兒,再如何的牽掛不放心,褚韶華還是忍下了寄錢回去的念頭。
褚韶華心裡清楚,這並不是個好主意,陳家一向貪婪,她就是寄錢回去,這錢能有多少用到萱姐兒身上?後來,知道有收容孤兒的地方,褚韶華有空就會過來,送些米麵菜蔬,全當是給閨女積功德。一來二去的,與這裡的人也便熟了。小邵東家原是請褚韶華過去他那裡過年的,褚韶華因第二天就要去公司值班,且今天她還要過來普育堂,就婉拒了小邵東家和潘小姐的好意。
不得不說,褚韶華身上既有一種對新文化新潮流的嚮往,又有一種傳統舊文化浸染出的玄學認知。褚韶華晚飯都是在普育堂吃的,這裡的孩子都是無父無母無親的孤兒,有時,褚韶華看著這些孩子,也會想,世間總是有更不幸的存在。就如這十里洋場的大上海,既有摩登美麗的時髦女郎,也有食不裹腹的流浪乞丐,也有普善堂這許多無依無靠的孩子們。
褚韶華想想自己,她是幸,還是不幸呢?
她較鄉下那些無知無能的人們,能來到上海這樣的地方開了眼界長了見識,自然是幸的。可是,這世間但凡略疼她的人,如祖父如丈夫,無不早早過逝,今她一介婦人遠離家鄉骨肉,漂泊至此,又幸在何處呢?「
褚韶華一時心酸,打疊起精神吃過晚飯,她便同普育堂的高主任告辭了。待出得普育堂,兜頭便是一陣夾著碎冰的冷風撲面,褚韶華才發現天上竟開始密密的飄起細碎冰渣,她緊緊身上大衣,正要回頭找高主任借傘,一柄大傘已是撐在褚韶華頭頂。褚韶華回頭,見是一位極俊雅的陌生男子,這人把傘遞給褚韶華,道,「我姓聞,以前見過小姐過來。小姐是沒帶傘吧,這傘你拿著用,我去找老高借一把。」
褚韶華眼睛微眯,笑了笑,「聞先生既知我常過來,也當知我與高主任也是認識的。多謝聞先生好意,我找高主任借傘是一樣的。」說完,褚韶華未再多言,回頭尋高主任借了傘,待出來時,已不見那男人,褚韶華逕自出了普育堂,就見那男人撐傘站在路邊一輛汽車畔,見到褚韶華就道,「這天氣,坐黃包車要凍病的。我剛叫的汽車,不如小姐與我一道。」
褚韶華心說,現在的人販子都這麼肯下本錢了嗎?
第111章 行會上
聞知秋大概是平生第一次被人當成人販子,不過,只對上褚韶華的神色,他也知道他這話有些冒犯了。他雖對褚韶華有些了解,可人家對他是一無所知的,他自認一片關心體貼,卻也立刻意識到,褚韶華對人的防範更在他的認知之上。
聞知秋立刻道,「若褚小姐懷疑我的身份,我與褚小姐進去找高主任證明,我委實沒有惡意。」
「不必,倒是聞先生給我提了醒,我們想來不順路,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褚韶華轉身又回育善堂去了,聞知秋哭笑不得,知今日想與褚韶華認識已是不可能,只得上車,令司機送他回家。
褚韶華再次回到育善堂,高主任還奇怪來著,「褚小姐?」
「天有些黑了,現在黃包車不好叫,我想打電話叫車,高主任你知道租車公司的電話嗎?」褚韶華問。高主任道,「剛剛小聞叫過車,他走了嗎?你要不要搭他的車。」
「不用麻煩聞先生。」褚韶華這樣說,高主任就把租車公司的電話找出來給她。褚韶華打過電話後見手邊兒一杯熱茶,知是高主任倒的,等車的時間索性坐下來和高主任聊天,褚韶華道,「以前倒是沒見過這位聞先生。」
「聞先生一般是周末過來,你們時間不一樣。」
褚韶華點點頭,未再多說,想著倒誤會了這姓聞的,看來的確不是人販子。高主任不知是不是與聞先生交好,滔滔不絕的說起這位聞先生來,「聞先生是留英歸國的高材生,現下在市政廳工作,很得市長器重。就是妻子早故,至今猶是獨身一人。」
褚韶華聽這話忍不住唇角抽搐,看高主任一眼,想著高主任也稱得上相貌堂堂,不知為何行此媒婆之語。褚韶華慢慢的喝著茶,司機來得很快,與高主任道別後,褚韶華就回家去了。
今日除夕,時能聽到爆竹之聲。容家的院子也早做了年下布置,廊下掛起朱紅燈籠,極是喜慶。褚韶華先到容太太那裡告訴容太太她回來了,容家正在守歲,容小姐開門,笑著拉褚韶華進屋吃年糕。褚韶華笑,「我已是吃過飯了的。」
「我們也吃過了,今天守歲嘛。」容小姐道,「褚姐姐你來的正好,咱們四個一起搓麻將。」
褚韶華進去嘗過容太太煮的年糕,笑道,「我可不會打上海麻將。」
一向素雅的容太太今天穿的是身絳紅旗袍,憑添了許多喜慶,容太太說,「很簡單的,一說你肯定就會了。」
褚韶華瞟一眼容老爺,見這老頭兒也沒說啥,想來打打麻將也沒什麼,她便應了。褚韶華記性好,平時背書便極快,她知道打牌無非就是計牌算牌罷了,四人一直玩兒牌到午夜,守過子時,此方散了。